旧爱新欢何去何从,自是人生常惑水常东。
 
记忆会因为长时间存储而被渐渐夸张直到与现实激烈碰撞,如果思乡是主题。
 
昔日优雅的垂杨柳像刚抹完地板的墩布灰头土脸地晾在河岸路旁,护城河水因为颜色深沉让人不敢试探它的度量。整个城市仿佛怠工中的车间,一面是忘记拉闸的机器在疯狂运转,一面是因无人看管而遍地垃圾尘土散漫。
 
曾经威严的禁城被夹在无数没有品位的建筑物里使人想起虎落平阳。一些在摩登生活里厌倦的人们无可救药地开始怀旧,他们搜寻所有古老的东西重新顶礼膜拜,而那座城墙却因缺失太多永远不可能复原。
 
代表现代城市的玻璃幕墙要么像森森利剑让人望而却步,要么被灰暗天空流连像披着廉价绸缎炫耀的破落富家子,趾高气昂中忘了遮掩脚上的芒鞋手里的破钵。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其妙的傲气和愤怒,太多的人因为地位优越持久失去了正常思考和言语功能只能依赖汽车的连续尖叫宣泄自己,甚至喜欢在车辆疾驰的环线上停下来讨论问题进而准备用武力解决,身后六军待发却谁也奈何不得。有时救命车呼啸而来却被缠在车网里寸步难行,让人不由得连声诵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许信号灯的指示过于复杂,取而代之的是交通协管的哨声和大喝,但人们置之不理义无反顾,诺大的十字街头行人与两侧的汽车对峙的场面让人联想起某些历史镜头。
 
然而最恐怖的还莫过于那一提气、伸脖、酝酿—-啪!粘稠的液体顺着弧线跳过无数的脚背完成自由落体,奇妙的是至今还没见到着陆在谁的脚上引起的惨烈战争。走路的人自不必说,巴士司机也趁等红灯的空闲从车窗伸出头来爽爽地哈呸,又很疑惑是否全体肺痨。希望那些充满著名艺人微笑的公益广告再提倡一下随身携带痰罐。
 
一簇簇年轻的追梦人驾驶着青春穿梭在这烟雾茫茫的水泥森林,他们欠缺睡眠和保养的脸上写满欲望,若听到基金或股票这样的词汇,刹那间颜色恢复润泽如同吃了五庄观的人参果。他们的人生充盈着欺骗和被骗,在渴望得到和不愿付出中行色匆匆,偶尔选择做个烂醉的夜归人曲不成调竟然是他们休息的唯一方式。
 
作为城市风景的女人们因为空气混浊干燥很多人看起来脸色发黄眼睛干涸,不过也许使用的是国际流行小麦色粉底。她们的年龄是数学家的那个猜想,眉毛刺青更像一对小飞镖,随时待发在寒光四射的脸上。不知是谁说过,女人越来越厉害只能说明她们的生活很差且缺乏滋养。
 
路边派发的印刷品上展示着地产商精心制造的田园诱惑,也许有人带着优越感吹着口哨在自己的乡间阅读垂钓。而那些真正的麦田守望者却背井离乡无奈孤独地守在这个厂房的深处做最卑微的工作以为可以接近那些渺茫的希望。有人偷生在天桥上大树下草丛里从事简单的商业活动,边吆喝边张望掩不住满脸的惊惶,我知道有一些忠于某个思想发誓要把资本主义尾巴三光的人喜欢同他们捉迷藏,尽管这游戏只能产生一些凄惨的结局和单方面的快意。
 
这里的夜晚不需要星星因为它不需要入睡,太多太高的楼使月亮看起来躲躲藏藏,雾色中的人群更像沉船后的海面,无论怎样的呼喊努力也无法上岸。
 
我只是一个看客,所拥有的也不过是肆无忌惮地牢骚和逃离的自由。
 
到哪里去看早春嫩柳满城风絮,三秋桂子十里飘香?我记得她荆钗布裙不掩国色,我听过字正腔圆的西皮二黄。
 
而思念业已化为一种痛,隐在月圆之夜的浅斟低唱,游离于归去来兮的往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