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力山德拉•哈尼(Alexandra Harney)
2005年04月26日 星期二

拿不到最低工资

据检查中国工厂的审计机构与非政府组织称，由于工作时间很长，因此大多数工人都没有得到法定的最低工资，虽然一些员工希望在法定时间之后继续工作。“在中国，实际工资只有法定最低工资一半的情况很常见，在涉及非常繁琐工作的行业尤其如此，比如手提包和缀珠饰品制造业，在这些行业，工人的工资都采用计件制，”桑切塔•塞克斯娜(Sanchita Saxena)和弗兰克•韦伯(Franck Wiebe)在一份报告中写道。这两人分别是亚洲基金会(Asia Foundation)经济改革与发展项目的助理主管和主管。在《多种纤维协定》(Multi-Fibre Arrangement)今年1月到期时，亚洲基金会发表了他们的报告。在今年以前，《多种纤维协定》一直是全球纺织品贸易的管理协定。

在面临要么失去国际买家的业务、要么付出合规成本的抉择时，很多工厂反而采取了捏造账目的做法。古尔德女士估计，华南大部分工厂都准备了一些伪造的文件。达标咨询(Level Works)的董事总经理加里•比戴尔(Gary Beadell)表示，他所看过的工厂中，“超过90%”都假造了至少一部分文件记录。达标咨询是一家在中国开展工作的社会责任审核集团。

双重账簿现象

买家和独立监察机构说，双重账簿现象非常普遍。非政府组织香港基督教工业委员会的研究员帕里•梁(Parry Leung)说，一个港资玩具厂甚至派工人将假造的考勤卡弄脏，使之看起来像真的。他补充说，如果工人让审计员留下工厂合规的印象，经理可能会给这些工人发奖金。

一些工厂会在审计员来访之前教导雇员如何回答问题。在广东省省会广州的一家鞋厂，审计员得到了一份贴在厂内的告示，上面提醒经理们注意不同买家所要求的各种一周工作时间。“请好好教育工人不要告诉客户真相，”告示上写道。

在广东另一个城市惠州，一家工厂在2003年10月用来指导工人的一份文件警告雇员说，工厂已收到通知，下周二丽诗加邦的代表将来工厂进行审计。文件说：“所有部门和所有工位都要组织一次培训，让工人做好准备，”文件警告说，“不允许工人告诉买家，我们已按照工人面谈的细节对工人进行了事先培训。”

“假造记录是个问题，在中国尤其如此，”丽加诗邦的布朗先生说，“在进行薪资审核时，如果工时太少，我们就会怀疑。看来仍有一些地方能让你对真实的工作时间有个感觉，比如去查阅生产相关的记录。但在某些情况下，工厂也知道去篡改这些记录。只要意识到这种做法的存在，就对我们有好处。我们未必会发现所有的问题，但我们确实发现了很多问题。”

本报采访的那家广东工厂的经理表示，要让大多数审计员相信他的记录是真实的，这一点并不难，但工人们更难控制。在工人面谈期间，“我只能站在门外祈祷上帝”，这位经理补充说。

贿赂审计员

为了确保成功通过审计，一些工厂也会贿赂审计员。沃尔玛的凯克女士说，近年来这家零售商已经解雇了好几名在中国工作的雇员，因为他们在审计工厂时索要或接受贿赂。

增加审计对于解决这个问题并无帮助。从中国大量采购的大公司同时依靠内部及外部审计员，以便检查更多它们所使用的工厂，同时也为了表明，独立观察员已对工厂情况做出了自己的结论。随着社会责任审计行业不断壮大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许多审计员在每家工厂花的时间减少了。“我告诉审计员，我不能说出与他们提出的某些问题相关的真相。他们就笑笑，然后继续问其它事情，”东莞一家大型服装厂的经理对社会责任亚洲公司(CSR Asia)说，“他们是这出骗局的同谋。”社会责任亚洲是一家总部在香港的调查研究团体。

无疑，外国买家监督力度的增大已令中国许多工厂的工作条件得到了改善。一些最好的工厂现在为工人设有篮球场、图书馆，工人还可以上互联网。但工厂经理与社会责任管理人员私下表示，伪造记录的现象越来越多，这部分反映出，为跨国公司供货的中国工厂面对非常复杂的挑战：要满足客户对社会责任、定价以及交货时间的要求，否则就将失去这笔生意。

做假帐的背后

“我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客户很晚发出订单，他们在我们生产的中途改变订单，而且他们很晚才付款。同时，他们要求我们为员工提供更好的培训、更好的医疗及安全措施，并提供更好的食宿。我们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东莞的那位经理对社会责任亚洲说。

某欧洲零售商的一位高管说，假造记录是买家与工厂共同利益的结果：保证按照紧张的时间安排交货。“我们有时将他们推入一个不可能做到的境地，”这位高管说。但沃尔玛的凯克女士否认价格压力是个因素。“如果我们（和工厂)有这种争议关系，他们的员工就无法稳定下来，生产高质量的货品。我们所寻求的是成本效益。我们并不是在寻求最低成本。”

然而，随着中国继续提高自己在全球制造业中的份额，一些观察家担心，逃避劳动标准的现象只会趋于恶化。预计全球纺织品配额的取消将促使越来越多的全球服装生产转移到中国工厂。

“我们正在奖赏假造记录的工厂，”一名合规事务高管说，“我们正在给真正照章办事、遵纪守法的企业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