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次外出

4月15日（周六），抵达Lagos两个多月后，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参加J的公司组织的海边游玩活动，从而见识到城外的世界。
这是我第一次出Lagos城，从办公室到J的公司驻地有点类似于从市中心到郊区。在城市边缘的马路边竖立着一巨幅广告牌，上面除了空调冰箱等家居电器外，还有一占了广告牌三分之一版面的柴油发电机，广告词是“理想的家居装备”。我瞄见的第一眼就忍俊不禁，因为这幅广告画简直太形象了，广告词也实在是经典！但只有在Lagos生活过亲自体验过频繁的停电的人，才能体会其蕴含的意图。

在Lagos发电机确实是家家户户必不可缺的装备，因为Lagos是一个平均每天停电5次以上的城市，多的时候甚至十几次。抵达Lagos的第三天，我那HP的电源适配器就因为水土不服，不堪承受短时间内的频繁停电而被折磨得突然冒出一缕青烟化狐成仙，当时随之还“啪”得一声，我还以为是笔记本要爆炸，立刻被惊吓得跑得老远，直到同事帮我把插头拔了才敢靠近。Lagos办事效率的低效，使我差不多一个月都是靠借不同同事的电源适配器来维持生计，直到后来HP维修处终于不堪我三天两头的侵扰发配给我一新的，这才结束了打游击的不堪回首的日子。在Lagos几乎每栋楼都会有发电机房，家家户户（指富人）都有柴油发电机，每逢一停电，全城就响起轰隆隆的发电机运作的分贝绝对不低的噪音。我最初的宿舍，窗下就是隔壁家的发电机房，刚开始是不堪其扰彻夜难眠，但时日一长也就习以为常照睡不误。一直有个习惯，晚上如果一个人在宿舍，未睡觉之前都会开着电脑，因为停电到发电转换有几分钟（有时会比较长）的黑暗与幽静，总是使孤身一人的我感到莫名的恐惧，电脑显示屏那一丝光亮至少能让我借此压压惊。

一路上摩托车很多很多，塞车或车速缓慢时留心发现几乎都是我们中国产的，最多的是Jincheng（金城）摩托车。途径一个小集市，人群拥挤，喧闹不已，满地都是垃圾，飞扬的尘土也掩盖不住其小农贸市场的繁荣迹象，且随处可见我们中国产的小商品。车子驶离主要公路后，经过约10几分钟的颠簸抵达J的公司驻地，整体条件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单栋的庭院收拾得很干净，办公室虽简陋但整洁，足见管理得当。

午餐有尼日利亚罕见的纯四川风味的菜肴，惊喜之余问询方知，附近有一农场，是“南南合作”初期即来尼援助发展农业的一对中国夫妇所经营。他们在此帮助尼农民科技种植已近30年，还经常从各方面资助当地人，在当地很受尊重且已会用尼的本族语言－豪萨语（Hausa）与当地人交流。随着中国人在Lagos的增多，农场种植的蔬菜瓜果供不应求，且极大地带动了附近的农业发展和提高了当地人的收入。（注：豪萨语类似于电影《上帝也疯狂》中，那个土著讲的“da－da－da”的语言。）

闻之钦佩不已，原想午餐后去拜访这对为促进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经济技术合作而奉献一生，定居在此的农业科学家夫妇，看看他们的种植中国蔬菜的农场，以及他们教授当地人种植的场面。也更想去求证一下，是否真的是“南南合作”派驻国外的援外工作人员？任期满后是不是因眷恋非洲或尼人民太需要帮助而自愿留下来？但由于大家计划是午餐后就去海边，我不便添太多麻烦，于是就计划着下次特意去拜访这对中国夫妇。可是后来直到我将要离开尼日利亚，也没有机会再去J的公司驻地，他们公司的工程夜以继日已近尾声，驻地自然也要撤了。J和我是同日抵达Lagos，而他先于我离开Lagos回国。而今想来，如果当初知道日后机会难再寻，我想那天宁愿不去海边也要去拜访那夫妇俩。毕竟美丽的大西洋随处可见，但如此具有奉献精神的人却是罕见。

后来我一直都惦记着这对夫妇，很多次都想找机会去问候一声，不知他们客居异乡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是否该用“熬“来形容，是不是已把他乡当故乡？我都无从得知。记得J那常去农场买菜的同事戏言，估计这对夫妻是在国内犯下什么滔天罪行，被发配至此改过。此话在我听来，其实绝无不尊重戏谑之意，而是十分贴切地形容了在此生活条件的恶劣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只有来过尼日利亚，亲历过尼生活的艰苦，方能意识到这对夫妇究竟有多伟大。

非知之难，行之维艰！这世上有很多人是在从事伟大的事情，他们的行为令我这种等闲之辈仰视，但是如果真的要自己仿尔效之去追随他们的足迹，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相比之下，真的自觉渺小惭愧不已，暂且不问为人类的进步和国家的发展做出了什么贡献，近而言之，为了我司在非洲的拓展，我都已经是再也不愿呆在尼日利亚了，我是真的呆怕了。

午餐后大家一行去海边，在一条高速公路上行驶了约40分钟，到底是产石油的国家，沥青路面的质量相当好，行车极为舒适且噪音小。虽不是封闭式的公路，但人烟罕至，马路两边都是郁郁苍苍的热带树林，而且是很原始的树林，显然没有遭到什么人为的破坏，木材资源毫无疑问是非常丰富的。这也就难怪我们宿舍的桌子看似不大，却沉重得我一个人都挪不动，原来都是实木制作的。J问我:你知道在平地上突出一两米高的土堆是什么吗？那是蚂蚁窝。我猛地颤抖，如果那细小蜂窝状的占地好几平米的看似有点蓬松的土堆是蚂蚁窝，那显然不是国内那般大小的蚂蚁可以垒建起来的，那该不会是什么剧毒的蚂蚁吧。一路上，除了偶尔看到水泥空心砖结构的房屋，我终于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非洲的茅草屋，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圆筒尖顶的茅草屋，而是方形尖顶的茅草屋。更戏剧化的是，有一马路边的茅草屋的前墙上布满了百事可乐的广告图案，这一原始和现代的同台献艺令人倍感滑稽，于是预计回程途经时采风拍照。

从J的公司驻地到海滩，约60km，但是遇到两次拦车要买买路钱的路霸，当地人就在路中央牵根绳子拦截行人要钱。虽然对于尼日利亚敲诈勒索的严重早有所闻，但真的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嚣张。他们一下子就涌上来很多人，团团将我们围住，我们当然不得不花钱消灾。据J说，他们都司空见惯了，尼是个民风极为败坏的国家，沿途施工几乎天天都有流氓无理滋事勒索。

曾有幸领略过太平洋、印度洋以及北大西洋的风采，可当南大西洋一览无遗地展现在眼前，我还是感觉眼前一亮，它的“美”仍让我的心灵受到震撼。从椰子林中远远望过去，炙热的阳光直射着深蓝色的海面，汹涌的波涛声势浩大地卷着白色的浪花在飞舞，碧波万顷的海面直至天边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海水是那般令人惊诧的“蓝”，仿佛高高的蓝天将它的色泽毫不吝啬地揉进了海水里，而海水则是出于蓝而胜于蓝。海平面向外放眼望去是越来越高，整个下午我都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似乎那海潮卷着浪花会随时浩浩荡荡地澎湃袭来，极富征服性地将我毫不留情地淹没。或许是因为正是日照最强烈的时分，整个海滩空无一人，到处零落着细碎的形状各异的小贝壳，白色的沙子很烫但很柔软，细小得似食盐，这让我想起《out of Africa》中滑翔机下降的那个海滩。

坐在茂密的椰子林中，抬头望着高高的椰子树上挂着的累累硕果，总担心椰子树被海风一吹不堪重负，随时会有一个出其不意地掉下来狠狠地砸在我的头上。虽赤道边的烈日炎炎，但躲在椰子树下，凉爽的海风一阵阵轻佛而过毫无炎热之感。刺眼的阳光透过椰子树叶星星点点地照下来，非常富有诗情画意。一当地人水性极好，潜到海底拾了不少贝壳，是我从没见过的非常厚实且洁白的贝壳。忍不住向那人讨要了一块，握在手心沉甸甸的。

回来的路上，途径那“百事可乐”茅草屋，我下车隔着马路欲拍张照片，可是刚刚开机调好焦距，从镜头中看到从草屋里冲出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冲我大喊大叫，草屋前的几个闲汉也叫嚣着手舞足蹈，好像要冲过马路来打我，显然是不允许拍照。尽管按一下就能达成我的心愿，但生怕他们冲过马路抢我的相机，更怕被打，我这柴禾妞儿般的身子骨可经不起他们一拳，拍照事小逃命要紧。于是慌忙收好相机，一边冲他们反复扬“NO”的手势，一边迅速后退至车门处，赶紧上车落荒而逃。车子启动后还心有余悸，觉得惊险无比。我事先没有得到许可就拍照，那是我的不对，可是也犯不着要打人呀。足见当地人还是不够文明有些野蛮，也由此可知他们肖像权的意识还是挺强。

大约是17;40回到J他们公司的驻地，正是炊烟缭绕升腾时分，于是有机会见识了当地乡下人的厨房。所谓厨房就是在露天，根据三点确定一个面的原理，搭三块石头放上锅，类似于我们在外野炊。在那个主妇洗刷准备之时，我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原以为她会是钻石取火，可令我失望的是她最后拿出我们中国到处可见的，人民币一元一个的蓝色打火机点燃柴火，令我沮丧不已，看来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原始。后自己也觉得想法可笑至极，这儿好歹是Lagos这个国际大都市的郊区，怎么还会原始得靠摩擦点火，要看钻石取火显然得去原始的草原方可见识得到。

回宿舍的路上，天已黑了。进城的马路上并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而且塞车，幸亏司机的车技高超，见缝插车，所以还算顺利。进城后，见到马路边偶尔有几对情侣散步，在喧嚣的尘土飞扬的并没有特设人行道的马路边散步，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原来非洲人谈恋爱也压马路呀！被J笑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