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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帖] 理工大学文科生的爆笑生活:没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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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转帖] 理工大学文科生的爆笑生活:没人疼   
风接着吹





头衔: 海归上士


加入时间: 2006/01/05
文章: 209

海归分: 1195





文章标题: [转帖] 理工大学文科生的爆笑生活:没人疼 (1855 reads)      时间: 2006-2-01 周三, 21:16   

作者:风接着吹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我们这个寝室人员构成贼拉复杂,五兄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疙瘩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赵赤峰学政治,刘学是法律,老大和我是新闻学。在我们寝室搞几天调研,回去就能写一篇《东大社会各阶级分析》……因为出了个新贵郭某——九州数码的总裁,加上老贵刘某某和东硬集团,东大学挨踢的都牛上了天,好像东大光只是他们的母校,对我们就是继母!  还有人编笑话刺激我们,说领导在大会上讲话,“这次活动全校师生都很努力,上至信息学院,下至文法学院……”,靠,下至都出来了,还“秋分”呢,身在理工院校不幸学的却是文法,这种矮了八辈儿的痛苦,外人很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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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邂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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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了,我都瘦了。”老大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一边伤感地捏捏自己的脸蛋子。
  刘学和老疙瘩正趴在窗户上,远眺校门外一排酒楼饭店的霓虹灯,刘学目露凶光,“谁说朱门酒肉臭啊,我不嫌臭,现在谁要给我50个羊肉串,我就是他的人了!”
  “贱!”老疙瘩吐了口唾沫,“要是我,开价至少80串!”
  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同时吩咐赵赤峰,“你先用酒精炉烧一锅开水,我到隔壁去,说下面条儿就缺俩鸡蛋——回来咱们煮鸡蛋吃!”
  赵赤峰摇头,“这招儿都用几次了?隔壁现在看鸡蛋看得比老母鸡还紧呢。”
  寝室门咣当一下被踢开,一个肉滚滚的大脑袋晃了进来,“我代表校党委来看望大家,都死绝了吗?还有没有喘气儿的?”
  “华哥来了!”“这回好了,我们有希望了!”一屋子人都欣喜地迎上去。
  华哥叫李伟华,是大三的前辈,本来我们想尊称他“伟哥”,他很敏感地谢绝了。华哥兴致好的时候,常给弟兄们讲述学校的野史秘闻及各届师长的风流韵事,号称我们东大的荷马。
  “多长时间没下馆子啦,嘴里快淡出鸟来!”刘学从华哥兜里摸出盒烟,自己点上一支,扔给我一支。
  “弟兄们都馋坏了,嗷嗷待哺啊,哥哥你看……”
  华哥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我提一个问题,你们谁还有钱?咹?”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地沉寂,我们都羞愧地低下头。半晌老疙瘩脖子一梗,“你们看我干啥,我就剩下300块钱——隔壁张宽要请客都借他了。”
  “唔?这太不正常了!张宽让疯狗咬了?”华哥的瞳孔忽然收缩。
  “正常——这小子高中的俩女生来了。张宽他瘦驴拉硬屎,说卖血也要搞好接待工作,把我的NIKE也穿走了,就是没说请我作陪,哪怕客气客气也……”
  “靠,这么有价值的信息——就是视而不见!”华哥激动起来,“你们信息工程都教什么了,真是恨铁不成钢!人家不请,我们不会自己去吗,难道我们就这么傲慢吗?!”
  弟兄们都是悟性很高的,当时就兴奋起来了,“华哥,您的意思是,我们找上门去,再装作不期而遇……”
  “呵呵,换个文学点儿的说法,这就叫邂逅!”
  哥儿几个冲出寝室,呼啸而下。沿途受惊的各个房间纷纷探出脑袋,“出什么大事儿啦?”
  “没事儿,没事儿,9点的飞机,肯定能赶上航班!”大家乐滋滋地回答。
  张宽没说在哪儿请客,这难不倒我们,我们当机立断分成两组,华哥、老大、刘学一组,我和赵赤峰、老疙瘩一组,出校门分东西两个方向严密排查。
  20分钟后,我收到刘学报捷的短信,非常简洁,“托福居,5包房,菜硬,貌美!”
  我们扑到托福居的包房,老大和刘学正帮着张宽点菜。张宽尽量表现得很惊喜,对应邀出席和硬要出席的客人致欢迎词。鼓掌时我斜眼看去,两位女生还真有几分姿色。
  酒过三巡以后,弟兄们开始露出原形。“鱼,我所欲者也!”老大夹了一筷子干烧鲭鱼放在嘴里,果然碰上了那位文学女青年崇拜的目光。老疙瘩与另一位女青年很谈得来,两人从交换对三好街盗版软件的心得体会开始,顺便交换了彼此的电话、邮箱、QQ号……这俩小子光顾着自己撒欢儿,完全忽视了闷头灌酒的张宽,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酱茄子色儿。
  华哥是善解人意的,吃过主食以后就张罗大家走,“不能再打扰了,你们老同学多聊聊,我们撤,我们撤!”
  半个钟头以后,大家正坐在寝室里心满意足地剔牙,张宽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明显是喝高了。张宽的眼光从我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每个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我恨你们!”张宽从胸腔里迸出一声怒吼。华哥和我赶紧过来赔着笑打圆场,指着老大和老疙瘩,“过分啦,你们俩确实有点过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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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邂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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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个好东西!”张宽转向老疙瘩,“钱,我会还你的,五百年后我连本带利都还你!我还不上,还有我儿子……”
  老疙瘩大惊失色,此时张宽已经完全失控,盯上了华哥,“老不正经的,花花肠子最多……在自己地盘混不下去了,跑这里装什么大瓣儿蒜!”
  华哥细皮嫩肉的老脸上难得地泛起一阵酡红,勉强自我解嘲,“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张宽呜呜咽咽地哭开了,“我,我暗恋了整整三年哪,就是没有机会……”
  “这里面你爱上哪个啦?”大家问。
  “两个我都喜欢……”
  见势不妙,我连忙递了一个眼色给华哥,“华哥,要不咱们出去遛遛?小弟有点事儿正想请教。”
  在张宽不断的咒骂声中,华哥和我蹿出寝室,离开宿舍楼百米开外方才放缓了脚步。
  校园里大雪覆盖,一片洁白。华哥和我默默无语,走过冶金馆,走过采矿馆。夜里小北风一刮还真挺冷,我忙把羽绒服的两个帽子翅系紧了。“有护翼耶,给你更多的保护!”华哥没话找话。
  我满腹心事,没搭理他。两个人顺着自强路,默默地走到“东大红人”铜像底下。这里号称东大的BBS,大理石底座光滑如镜,从建成之日起,就被涂满了民间创作的各色流言、抒情诗和污言秽语,学生处和校工多次联合清剿均无法将其扑灭。某天有位高人在此富有启发性地留下一段帖子:“谁能告诉我,东大最性感的美妞是谁,最犯贱的傻狗又是谁?”后面是一溜跟帖,用各种笔迹给出了答案,而且名单还有无限延长的趋势。最下面是一行白粉笔字,“胡涂乱写——可耻!”
  我在台阶上站定了,低着头,吐出一句话:“华哥,我想我有可能是恋爱了。”
  华哥眉头一皱,翻了我两眼,“美女?”
  “也不算漂亮,不过,肯定不丑。”
  “才女?”
  “不是那种小精灵似的,看样子倒不笨。”
  华哥盯着我,“王小旗,你确定自己是动了真格儿了?”
  “这个,”我合计了一会儿,“反正在班里我第一次见到这女孩,就像挨了雷劈似的,心脏马上绞痛,胃也开始疼。当时我就想,王小旗,你完蛋了,这就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啊。”
  “还有,”我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经常会梦见她,而且,梦还是有颜色的。”
  “黄色?”华哥当即想到邪道上去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做其他梦都是黑白的,有她的梦却都是五彩缤纷的……”
  “够了,”华哥面无表情地打断我,“你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逸夫楼最东边的阶梯教室。华哥指着后排一张桌子,“大一的时候我就用这张桌子。”
  我定睛一看,桌子的右上角深深地刻了一个“早”字,笔画粗胖,倒像是华哥的真迹。我不禁肃然起敬,“您这是向鲁迅先生……”
  “不!”华哥仿佛陷入沉思,“当初我也曾喜欢上一个女孩,犹犹豫豫地下手晚了,以致成了我终生的遗憾,我这是警示自己,泡妞也须趁早!”
  “华哥!”我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走出逸夫楼的时候,华哥回过头问我,“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李蓝,李是李清照的李,蓝是蓝色生死恋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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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调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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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很早就超越了人机对话的阶段,直接进入人机对骂的最高境界。凡是他觉得用C#语言跟电脑说不明白的时候,一连串儿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就倾泻过去。
  “你个熊蛋!娘西皮!妈拉个巴子!王八羔子!SHIT!怎么又是BUG!”
  有时候急眼了老疙瘩还动手,拳脚交加的,光键盘就摔零碎好几回,也成了耗材了。
  刘学凑过去,“老疙瘩,积点口德吧,小心你那机子真有了智能,哪天漏电电死你!”计算机专业的臭毛病多,包括主机机箱总是特意裸露着,各色插板线头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我们这个寝室人员构成贼拉复杂,五兄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疙瘩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赵赤峰学政治,刘学是法律,老大和我是新闻学。在我们寝室搞几天调研,回去就能写一篇《东大社会各阶级分析》……因为出了个新贵郭某——九州数码的总裁,加上老贵刘某某和东硬集团,东大学挨踢的都牛上了天,好像东大光只是他们的母校,对我们就是继母!
  还有人编笑话刺激我们,说领导在大会上讲话,“这次活动全校师生都很努力,上至信息学院,下至文法学院……”,靠,下至都出来了,还“秋分”呢,身在理工院校不幸学的却是文法,这种矮了八辈儿的痛苦,外人很难理解。
  东大有十几个学院,名字改来改去,其实都还是老瓤子。像材冶学院、机械工程学院,现在是过气了,好歹人家历史上曾红过。像工商管、外院,都和文法差不多德性,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现在就是东大的第三世界。说是发展中国家,可没人相信你还能有什么发展,我们自己都不信。
  华哥在外语学院,他的专业就有点黑色幽默了——外贸俄语,基本上濒临灭绝。华哥这样解释他的选择,一是他外祖母的父亲可能是白俄贵族,他身上流着八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二是他多少有点大舌头,极其适合俄语的发音特点。
  华哥真是义薄云天!这几日痔疮犯了,流了很多血,还不忘关心我的个人问题。华哥忍着剧痛,一拐一拐地领我到学生处大花名册上过筛子,终于查出来一个李蓝高中的同班同学。这小子是体育特招生,肌肉发达满脸粉刺,喝着我买的啤酒还一脸的不耐烦,“李蓝,有点印象,挺白净的,她父母可能都是搞艺术的。那姑娘挺老实,那时我们都没怎么注意她。”
  据粉刺说,当时班里稍有姿色的女生都有主儿了,还有被外班拐跑的,像李蓝这样剩下的还真不多。
  靠!这帮人都是什么眼光啊。
  “没谈过恋爱,这就比较麻烦!”华哥帮我作分析,“少女情怀总是诗嘛,通常说少女情窦初开,潜意识里对未来男友总有一个预先设定的框框,如果遇到一个人恰好大部分能进到这个框里,那成功率就非常之高了。现在,李蓝没谈过恋爱,参考不出她喜欢的是哪种类型,要猛男还是要才子?要忧郁的还是要阳光的?没办法按方抓药了,不过搞浪漫点儿总不会出错吧。”
  一边说着,华哥满腹狐疑地瞧了瞧我,“你小子不会也是这个这个初涉爱河吧?”
  “什么话!”我斩钉截铁地驳回,“兄弟从前的情感生活,那还是颇为凌乱的!”
  其实我是在吹牛。尽管我发育得还算早,曾偷偷喜欢过历任女同桌,可惜都是叶公好龙。高二的时候,眉来眼去大半年,才冒死给班上的文艺委员写了封情书,文中使用了大量排比和对仗。不料这小蹄子忒狠毒,竟给贴到学校的阅报栏里,还用红笔修改了错别字,对精彩段落作了批注。本来感觉她对我也有点儿意思,事实证明那完全是幻觉。
  此事成为母校年度头条娱乐新闻,轰动一时。与之并列入选的是,某女和某男感情破裂,本来无可厚非。可某男万不该当众将某女手织的围巾退还,某女感觉受辱,在众女生的支持下将某男馈赠的一串风铃高悬于男厕所门上,并附简短文字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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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调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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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以后我一蹶不振,直到踏入东大,仍然保持着小男孩的纯真无邪。最初,我怕受经历丰富的同学歧视,后来发现东大有很多人仍然是一张白纸,尤其学理工的,开窍儿都晚。
  赵赤峰比我还纯洁,说话都不带脏字。一次赵赤峰右手中指烫伤,校医用白纱布给缠上了。这位仁兄逢人便展示伤情,高高竖起中指,挨了N多臭骂了才算明白怎么回事。
  还是华哥点拨我,要注意团结李蓝身边的女孩子,多少人搞对象的时候忽视了争取丈母娘小姨子,最后都追悔莫及。我划了个范围,把重点放在李蓝同寝室的姐妹上。
  献媚是有学问的,在食堂排队碰上当然要躬身请姐妹们先,在超市结账碰上尽量顺手代付。要讲究巧妙、隐蔽,比如姐妹们做了个新发型,直接说真好看那就俗了,表示惊讶即可……马屁上没有手掌的痕迹,而我已拍过!
  还要能脱口而出俏皮话,老子庄子海子樱桃小丸子都得熟悉。我注意把握的原则是:态度殷勤而不失身份,赞美真诚而适度夸张,展示才华而绝不卖弄。
  反正只要李蓝不在场我就很放松,态度也从容了,思维也跳跃了,举止也潇洒了。只求姐妹们对我有一句半句好评能传到李蓝的耳朵里,为将来打下一个扎实的基础。
  对身边的哥儿们,我表现得就比较赤裸裸,一般直接说“我们家李蓝以后多照顾点儿啊”,或者念叨“蓝妹这两天好像又瘦了”。我的打法是先把舆论造出去,就好像老虎在自己的领地周围撒上尿,对其他人的觊觎之心起到一个预防作用。
  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应该说收效不大,问题不少。李蓝好像还是毫无知觉,平时在班里既不多看我一眼也不少看我一眼。看来是信息传播通道出现了问题,没能送达有效受众,也就不可能有反馈。
  哥儿们的反应倒正常,顶多说一句,“你神经病啊!”可怕的是,李蓝的姐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了,尤其唐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对我瞄来瞄去的,没准现在我提出约会她都能答应。看来我的表演是有点过了,赶紧得往回收。
  华哥说,“王小旗,你现在的司马昭之心,是行人和过往车辆都知道了,就是当事人不知道!”
  我咬着牙发狠,“走着瞧!将来,我有了儿子,名字一定叫王青。”
  “为什么?”
  “这都不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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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佳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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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要是走运真是挡都挡不住。你快走两步,就追上运气了;你慢走两步,运气就追上你了;你走得不紧不慢吧,一扭头,运气正和你并肩而行!
  活该兄弟我要露一下这张俊脸。那天的大课本来我是要逃的,赶上寝室停电,就想去教室散散心也好。进门后吓了一跳,系主任也在。老爷子正讲到新闻专业最要紧的就是笔杆子。“多读不如多写,学校就是要创造更多的实战机会,锻炼同学们的实际动笔能力。
  “下面我们就开始新闻系的首届现场写作比赛,本次大赛东硬集团慷慨赞助了5000元人民币,就叫阿尔法杯,”老爷子有点得意,“呵呵,这次军事演习,事先我谁也没告诉!”
  题目发下来了,《生活》和《东大,我要对您说》,两个任选其一。题目够老套的,但还是有很大的发挥空间。比较之下,前者显得没那么恶心,我开始认真构思,一扭头,老大在座位上显得很激动,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老大什么都好,就是名利心太重。
  我先在草纸上大致勾画出提纲,我准备直接从网络时代给生活带来的巨变谈起,再倒叙对比今昔生活的变迁,最后引出对生活真谛的思考。等基本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正式开始在卷子上创作。
  天有不测风云,我刚刚提笔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网”字,小腹突感一阵绞痛,而且感觉还在继续向下延伸。坏了,肯定是昨天刘学搞的生黄瓜蘸酱吃多了,不应该啊,虽然没洗可我都在袖子上擦啦。我试图坚持完成作品,可身体实在不允许,有现场直播的可能。
  短暂地权衡利弊之后,我果断地交了卷子,以刘翔的速度冲进男厕所,时间刚刚好,接下来的过程就很享受了。
  下午回到寝室,老大显得踌躇满志,说他已经做好了获奖的心理准备,他选的题目当然是《东大,我要对您说》,“抒情很真挚、很深沉!”
  10天之后,公布大赛结果,我,竟然荣获冠军,并获奖金1000元!
  老大落选,破口大骂评委“有眼无珠,草菅人命”。等到卷子和评语一起公布出来,老大不吱声了,连我都傻了。评语说,“该文虽然只短短一个字,意蕴深远,思想深刻,精炼传神,视角独特,一个网字,既能表达出网络已成为一些青年人生活的全部,又可理解为面对复杂的现实、情感生活,犹如重重罗网,要自强不息,寻找出路……如此等等,几乎可以涵盖生活的每个层面!”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我一时惊喜交集,转向老大,“看来你拍马屁的功夫还是不到家,马屁要拍好,不单需要激情,更需要技巧!”
  几天来我都沉浸在喜悦中,下午,突然接到刘学短信,“青鸟酒吧,薄酒祝贺!”
  都是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吧。我兴冲冲赶到南门外的青鸟酒吧,这两个字通常我们都读作青鸟(diǎo),招待贵宾才敢进这儿来。兄弟们早来了,赵赤峰是一小瓶科罗娜,其他每人一杯龙舌兰,这酒贼冲,号称墨西哥二锅头。
  老大笑吟吟地拿过一个盒子,“拆开,拆开看看!”没想到还有惊喜,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双安踏的跑步鞋,尽管样子贼土,但我还刚好用得上。
  “难得兄弟们费心了!”我心头一热,突然看到赵赤峰的眼光有点躲闪,顿时升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顺着赵赤峰的目光往下瞧,这几个损贼每人脚上都是一双安踏跑步鞋,崭新的!
  “难道,莫非,你们竟然……”
  刘学过来,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奖金已经发下来了,我们已经替你领了,哥儿几个跑了一中午给你选的礼物,我们顺便每人蹭了一双,这也是为了今后寝室集体活动可以统一着装,树立形象!”
  “这群畜生啊!”我痛心疾首,太反常了,这回东大的办公效率怎么高起来了,“这钱来得容易吗?看上去就一个字,可背后有多少智力消耗你们懂吗?这钱我本来是要捐给失学儿童的,没想到叫你们这群土鳖给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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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佳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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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学还不乐意了,“别学张宽那么小肚鸡肠啊,告诉你,这些酒可是兄弟们自己集资的。再说了,本来还给你剩了四百多呢,替你捐了不就完了!”
  我倒!
  不管怎么说,这次成功让我深受鼓舞,认定自己属于另类思维,创作上也应该另辟蹊径。
  本次阶段考试,作文题目是写人状物叙事均可,限定800字以上。我一看时间反正也不够用了,当即故伎重演。
  我写的是物,就是老疙瘩那台破收音机。我用50字描写了收音机的外观,接着就打开了收音机。
  “里面发出一连串的咝咝、嗡嗡、吱吱、噼噼、啪啪声,然后是一阵地心岩浆涌动喷发的爆裂声,最后有了断续的男女莫辨的人声:
  “……在巴格达……桥附近,日本籍男……人质……手持AK47……与穆斯林长老会商讨……绑架了……多名蒙面武装分子……日本国外交……晚召开新闻发布……录影带……要求……该组织……48小时内必须……处死人质!……斩首!……日本政……乐于见到……努力……劫持和爆炸……拒绝……人质安全释放……和其他解救措施……
  “……收音机又坚持吱嘎一阵之后,再次归于死寂,人质的命运如何我们也就无从知晓了!”
  这则新闻是我在课桌上的旧报纸里随机摘抄的,大量的标点符号被我用来充抵字数。时间紧迫,顾不上人质的死活和对原文造成的重大曲解。完稿后一数,不多不少818个字,大吉大利!
  可能是慑于我一字千金的光环,这篇文章仍被作为范文之一在系里展示,稍觉遗憾的是老师不肯再写评语。
  一眼看到李蓝和另一个女生正在展板前读我的文章,心跳立即加速,我两步凑过去,全身的血直往脑袋上涌,只意识到鼻子里嗅见一丝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李蓝向我转过头,“上一次那个网,还可以说你有些机智,这次就纯粹是投机取巧了!”
  “对!对!”我头点得像鸡啄米,最起码李蓝开始关注我了,而且不能说她的话里面没有褒奖的意思。
  走的时候,李蓝对我笑了一下。她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然后笑容从嘴角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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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隐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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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赤峰在寝室里一直落落寡合。
  首先他并不是内蒙人,而是中国第四个直辖市重庆人,据说重庆从四川分出去的第二天,码头上就打出巨幅标语:欢迎四川人民到重庆来!赵赤峰及其家人一直认为,东北除了盛产酸菜和笑星,基本上还是不毛之地。我们班倒真有一个内蒙人叫巴图,他最打怵写家信。因为信封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乌里雅斯泰镇哈音布日都淖尔草场……”光收信地址就好几行。
  更主要的是,赵赤峰瞧不起东大。他高考成绩失常,是个北大“漏儿”。赵赤峰说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填东大政治系这个志愿,不知道是怎么到这来的。赵赤峰眼里,北大是梦中情人,完美无瑕高不可攀;东大则是情敌,俗不可耐死不足惜!
  刘学不胜其烦,“一个破北大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初第二次直奉大战,要是张老帅打得再好一点,占住北京城,张少帅早把北大合并成东大分校了!
  “再说,一个真正的老爷儿们,不能总想着跟学校沾光,得让学校跟着我牛逼!”
  刘学的话完全不切实际,赵赤峰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的。直到刘学实在忍不下去,找把老虎钳子,嘎巴嘎巴,把赵赤峰的校徽掐头去尾,掰掉前面和后面的“学”字,就剩下“北大”扔给赵赤峰。
  除了赵赤峰,我们几个能考上东大,那已经是祖坟上青烟滚滚了,我都没好意思说当初我爸摆了几桌的酒席。所以我们都像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尽情狂欢,短期内是不可能再用功了。只有赵赤峰还保持着高考前的节奏,不仅不逃课,还上晚自习,还去图书馆!赵赤峰从内心应该说还是希望和我们搞好关系的,只是实在没法把我们当作同路人。
  赵赤峰最看不上刘学。其实刘学真该改名叫刘不学,除了不看书,他根本就不上课,甚至拒绝参加各科考试。如果能在补考中腐蚀师长过了最好,过不了就挂着。刘学说他研究过东大的学籍管理办法,学生降级必须本人提出申请。
  刘学说他憎恨法律,一看法律书都有生理反应,恶心,全身起红疙瘩。刘学有一套理论,经常说“法律就是一部翔实的人类罪恶史”,“中国只有一部法律,叫做办法”,“中国的法律很完备。唯独缺少一条,就是你需要的那条。等你要用的时候,法官就会告诉你,关于这一条,法律尚没有严格的规定”。
  刘学念法律系的原因很简单,他父亲是东北一个市中法的院长,深盼子承父业,实则逼良为娼。其实刘学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除了法律课本,几乎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样样精通,是个桃花岛黄药师一流的人物,后面还要详细说明。
  有段时间,寝室里总有人暗中为难赵赤峰。除了他的参考书老丢,赵赤峰的U盘不知何故出现在杯子里,还倒上了半杯啤酒,见过酒里面泡人参枸杞的,没听说有泡U盘的啊。他的随身听也惨烈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儿。当时我们都怀疑刘学,赵赤峰深思之后,却很坚定地说,“刘学是特别无聊,特别混账,但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人行径,他绝对干不出来!”
  刘学听说了赵赤峰这番话,半天没言语。
  那天周六,一大早赵赤峰就出去了,给他新买的自行车擦洗保养。黄昏时分,赵赤峰拐了拐了地回来了。赵赤峰脸色蜡黄,双目失神,浑身直哆嗦,看他的样子,天塌了!
  “怎么了,如丧考妣的?”
  赵赤峰看就我和刘学在屋子里,又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话来,“王小旗,我身体可能出了大问题!”赵赤峰指指下体,“我这儿肿了!”
  事关重大,我和刘学不敢开玩笑,赶紧关了门准备验伤。赵赤峰又扭捏了半天,才把裤子褪下,一看小便果然红肿得很厉害,肉皮儿都已经发亮了,看样子不大像外伤啊。
  “说,是不是有不洁性行为啦!”刘学对赵赤峰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污蔑!”赵赤峰的气愤不像装出来的,“学业无成,我是不会考虑男女间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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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隐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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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言情小说加上黄片儿。一个写意一个写实,正反两方面一启蒙,多好的娃娃也教坏了!”刘学这么说,其实也不太相信赵赤峰能去寻花问柳,“是不是出去洗澡传染上的?”
  赵赤峰说不可能这么巧,大家都没了主意。刘学说,“要不找找电线杆子上的老军医?”我坚决反对,“都是江湖骗子,别这个病没治好再染上点别的什么!”最后决定晚上给电台打电话先咨询一下。
  赵赤峰眼里含着泪,请求我们暂时为他保密。我和刘学眼圈也红了,“这都做不到,那还算人吗!”我们一商量,电话也不能在寝室里打,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们扶着赵赤峰,找了一个人少的网吧先让他歇着。好容易熬到了后半夜,三个人溜到一个楼拐角,我问赵赤峰,“怎么样,挺得住吗?”赵赤峰说,“可能更严重了,下午的时候还不痛不痒的,现在一阵阵像针扎似的!”
  这个时间段哪个台都是性保健专场,赵赤峰用我的手机打了十几次才打进直播间。专家根据患者自述判断,梅毒是可以排除了,但淋病和潜伏期疱疹都有点像!最后专家给了自己医院的电话和前往路线。可是看赵赤峰那个状态,能不能挺到明天早上很难说。
  “靠,怎么把他给忘了!”刘学跳起来就给华哥打电话,华哥说他就在附近一个网吧,5分钟之内过来。
  “还他妈发什么傻啊,赶紧送医大二院哪!”华哥问明情况,当机立断,“电台里那些大骗子还能信?老军医顶多骗你两个小钱儿,大骗子让你倾家荡产!”
  此时赵赤峰已经完全垮掉了,我们仨把他背到医大二院急诊。要说那位值班大夫年纪轻轻,可真是位神医,扒拉扒拉,皱着眉头问,“这也不太像性病啊,倒很像某种腐蚀性的东西,比如说强酸、强碱造成的灼伤。”
  “擦车油!”赵赤峰一跃而起,大喊大叫,“机械系的老乡给我一小瓶他说是擦枪油,这东西可能有弱腐蚀性。擦车中间我尿急,后来我又洗了手……”
  “便前还是便后?”我们齐声问。“便后!”于是险情排除,神医给开了点外敷的药膏,总共不到三十块钱。到第二天上午,赵赤峰完全康复,重振雄风!
  赵赤峰遭了一劫,可兄弟们的心贴得更近了,大家约定,“五年之内不得向新闻媒体披露此事。”
  赵赤峰请我们仨吃饭的时候,刘学拿他逗闷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行就切了呗!你看人家司马迁,世界上少了一根生殖器,却多了一部皇皇巨著。还有郑和,出国像玩儿似的,新马泰人家花公款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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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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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寝室也养了两盆植物,样子有点像仙客来。一盆被命名为“中华民族”,另一盆叫“炎黄子孙”,寓意其多灾多难,自强不息。我们寝室的环境实在比大自然还要恶劣,要么暴晒15天,要么扔在角落里,半个月不见阳光。老疙瘩一高兴就狂浇水,刘学喊,“别灌啦,你没看它都吐了吗!”
  寝室剩下的啤酒、火锅汤什么都往里倒,烟头更是随手一插,它俩儿居然没被毒死。一天老疙瘩惊呼,“这盆儿还开花了哎!”大家都围上去啧啧称奇,赵赤峰分析道,“也许植物遇到的自然环境越严酷,越会奋力开花结籽,延续后代!”大家表示认同,此屁有理。
  我不禁联想起自己和李蓝的未来,一时春情萌动,神思荡漾。
  刘学正在用老疙瘩的机器上网聊天,一边吃了糖似的眉飞色舞,“这个傻狗千千阙歌!我骗她说自己是刚来东大的德国留学生,小娘儿们深信不疑!”一边打下一行字,“对不起,已经约好汉语老师,我的。再见,明天!”
  “太简单了,只要故意把语序打散,能倒装的全部倒装——摆平!嘿嘿,我是你忠实的汉斯……”
  老大一脸肃然走了进来,“义务献血,各系都有名额的,兄弟们怎么想?”
  这还用想吗?去年我和刘学在大街上看见有义务献血车,特别好奇,就都上去献了一回。适度抽血能促进血液更新,对身体反而有好处。我知道老大并不明白这个科学道理,他是笃信“一滴血,十滴精”的,尤其他还真有遗精的毛病,不免担心双管齐下,身体会受不了。然而我坚信老大最后一定会报名,因为他的官瘾极大,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没理由不上的。
  结果是全体兄弟都报了名。刘学、赵赤峰和老疙瘩因为人家系里的热血汉子有富余,三个人都被谢绝了,新闻系是一多半儿东亚病夫,我和老大双双入选。
  晚上老大翻来覆去地烙饼,我安慰他,“200cc,还不到一口杯,没事儿。就说你那个廊桥梦遗,对心理的困扰远远大于对身体的损害!”
  到采血站的一路上,老大不停地喝糖水,我都怀疑他这种注水血还有用吗?轮到我,干净利落,5分钟解决问题。我默默祝愿,不知道将来谁的血管里流着我的血液,希望这位朋友健康快乐长命百岁。老大是被扶出来的,听说他几乎当场晕倒,只抽了100cc医生就说行了行了。
  走出大门,心头一热,班里没献血的男生准备了“倒骑驴”接我们回去。才多远的道儿啊,太夸张了。忽听他们议论,班里指派了几个女生为我们准备补品,今后三天送饭到床头,这里面就有李蓝一个。“真是天可怜见!”我周身的热血虽然少了200cc,还是立即沸腾起来,恨不得再去献它500cc。
  回到寝室,首先梳头刮脸,换套干净衣服,然后才躺在床上开始装虚弱。半个钟头以后,李蓝和唐美敲门进来了,手里是热气腾腾的红枣小米粥,还有鸡汤和煮鸡蛋,快赶上产妇套餐了。由于老大看上去极为严重,两个人都围上去做临终关怀。我心中暗恨,喝粥的速度只好放慢,偶尔闭一会儿眼睛,喘息两声。
  两个女生顺手帮我们清理房间,李蓝把头发挽了起来,脸色带了些红润,阳光下她细细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我在心中感叹,有人说女孩子害羞的时候最美,其实女孩子干活儿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
  蓦然想起当初赵赤峰曾经提议过,我们寝室是不是也搞个文明公约什么的,却招致了野兽们的疯狂大笑。
  “不许殴打亲生父母!”刘学首先提了一条。
  “不得抢劫警察!”
  “不得在全校集会上当众大小便!”
  “不得……”
  赵赤峰在完全崩溃之前,幽幽地说了句,“我看华哥寝室里有这么一条,未经全体成员许可,不得带女朋友参观、用餐、留宿。”
  我们全体默然,因为大家此时都没有女朋友,便觉得这一条更加意味深长。大家都不出声,开始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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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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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李蓝今天活生生地就在我们寝室,她算我的什么呢?我浮想联翩,一时竟痴在那里。
  “我们走了啊,晚上再来。朋友们,要扼住死神的喉咙,勇敢地活下去啊!”唐美就是没心没肺,笑嘻嘻地带着李蓝走了,把饭盆儿也带回去刷洗。
  晚上刘学回来,说张宽也献了血,还吹嘘自己是RH阴型,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他班女生送来了鲜奶,张宽很得意,背后说“姐妹们用乳汁哺育了他”。靠!要是那几个姑娘知道了,不把他胆汁都挤出来才怪。
  一连三天,李蓝和唐美都来。李蓝很勤快很细心,可对我却丝毫不假辞色,连笑都没笑过几次,弄得我一颗心老是飘飘悠悠的。也许碍于老大和唐美两个傻狗,她不愿意表现出对我的关心。那她到底对我有没有好感呢,Tobe,ornottobe?有还是没有?难道这次来照顾我们,仅仅是班里指派那么简单,就没有别的小故事小用心啦?全班十个人献了血,轮到她去照顾其他八个驴蛋的概率更大,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又该作何解释?我找不出确定的答案。
  一连三天关在屋子里,开始是装,现在我是真的身心交瘁了。回头看见一脸病容的老大,特别有过去踹他两脚的冲动。
  我正躺在床上出神,走廊里轰隆轰隆有人回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老疙瘩在隔壁张宽寝室里大吼,“王小旗,三缺一,别搁那儿装老太爷啦!”
  我一跃而起,一边骂,“靠,叫魂儿啊,想孤独一会儿都抽不出时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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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帮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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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识东大的社团,还真吓了一跳。当时也分不清是什么组织,都到大一来插杆大旗招兵买马。我们是小马过河,不知深浅,很虔诚地走过去,报名填表,问“不知道我是否符合你们的要求?”后来才知道只要四肢健全不吸毒的都被吸收了。
  其中比较牛的有“先锋论坛”,是校团委出钱出枪的嫡系部队,经常接触上层领导,入党、提干的机会特别多。还有“张学良爱国促进会”,简称“爱促会”,常被误解为类似“鹊桥会”的性质。记得当时我参加的是“军事爱好者协会”,我主要考虑东大的国防生集体加入该协会,未来如果和人发生了武力冲突,自己会多几个能打的朋友。
  老大、赵赤峰和老疙瘩也都加入了什么鸟协会,成了有组织的人了。只有刘学自绝于人民,誓死不参加任何团体。刘学就这么个熊脾气,当初五舍没装宽带,他跑出去一宿一宿地打CS,差点儿没被就地正法。到后来东大组织了首届CS精英对抗赛,刘学应该算是名将,可说什么就不肯参加。刘学说,“打CS的主要乐趣来自于偷偷摸摸,一旦合法就没有任何刺激了!”赵赤峰评价刘学,“永远是体制外、非主流的。”我和老大认为,刘学就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刚开始加入社团很兴奋,见到内部同志就想对切口,“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后来发现东大的社团比天地会差远了,像美国的民主党共和党,组织松散,来去自由,开会也没人点名。社团活动参加了几次,印象中就是搬搬桌子、抬抬宣传板、发发传单,很快就索然无味。有些社团因为没怎么活动,干脆被团委注销了。
  等到我们终于熬成了黑山老妖,遥想当年社团头头的风光,也想过过一呼百应的瘾。老大激昂地动员我们,“弟兄们,把抬板子当成荣誉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选择什么样的人把板子传下去!”
  老大到团委注册了“星星文学社”,把海报贴出去,印了好几百张申请表,连徽章都设计好了。回到寝室里,就开始做美女如云,纷至沓来的梦。
  等了很久不见文学女青年报名,老大放下架子出去查看,远远看见有人围着海报哄笑议论,顿觉不妙。原来“星星社”被人加了两个反犬旁,变成了“猩猩社”,灵长目的文学社谁肯参加?后来有人举报,是老疙瘩做的重大修改!
  老疙瘩一时手欠,换来了极为惨痛的代价。首先是老大找他谈话,两人在操场上交心直到次日拂晓,顺便看看日出。老疙瘩痛哭流涕,表白自己只是年少轻狂,对老大绝没有任何想法,再不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了。老疙瘩还被迫主动充任托儿,守在海报前,一旦有人经过就放声嚎叫,“星星社,太好了,就盼着它呢!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好歹忽悠来四五个报名的,老大在后面加了个零上报团委,又乘势推出社刊《星星索》,并亲自撰写了热情洋溢的发刊词,登在第一期上。由于先天不足,《星星索》办了三期终于无法再支撑。老大有始有终,就在第三期上发表了停刊词,为《星星索》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赵赤峰也成立了一个组织,以相互砥砺,钻研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为宗旨。一开始定名为“知行社”,取自东大校训“知行合一”,拳拳献媚之情,昭然若揭。我看着生气,跑去吓唬赵赤峰,“这分明在效仿蒋介石搞那个励行社嘛,像是个法西斯特务组织嘛!”
  赵赤峰大惊失色,立即召集社员开会,研究之后更名为“求是社”,实事求是永远不会错。此时谁也没想到,后来赵赤峰竟真的与《求是》杂志,就是原来的《红旗》发生了关系,缘分哪!
  赵赤峰的“求是社”成员不多,但是很稳定。不声不响,几年来一直坚持活动,主要是学习讨论马克思主义经典原著,撰写读书笔记。赵赤峰告诉我,当初自己进政治系是很无奈的,一直瞧不起马哲,以为很虚,“现在看来,真正狗屁的是自己!不要受浅薄的教条化的八股文章的影响,学习原著,直接和思想巨人对话,你会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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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帮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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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赤峰还建议,谈恋爱之前,至少要通读一遍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原来嘲笑赵赤峰的人,慢慢都转为肃然起敬。赵赤峰方面大耳,确实有点政治家的风度,这种长相在唐朝就很吃香,可以优先选派出去做官。有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还真得有赵赤峰这样的精英,要是都像刘学似的,那将来社会还不得乱套啊。
  刘学也有点不甘寂寞了,找我商量,“我们是不是也张罗一个体育爱好者联合会?”
  我很诧异,“真没发现你擅长什么体育项目?”
  刘学说,“靠!不知道麻将、扑克那都算体育运动吗?我们其实也都是运动员,怎能妄自菲薄呢?”
  我吐了刘学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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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强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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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图书馆台阶上看夜景。一阵冷风吹过,呛得我吭吭地直咳嗽。
  “哎,抽根烟压压咳嗽!”刘学凑过来,递给我一根三塔,点上,“王小旗你是不是有心事?”
  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我都快狂躁而死了。过去我总在想象这样一幅画面:李蓝那里放着一本我的记分簿,我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积攒我的分数,耐心又甜蜜,直到我终于修满了学分,抱得美人归……一切都自然而然,宛如小溪流水。
  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同时有别人也在选修李蓝这门课,而且成绩好得可以免考,直到有一天看见杨城站在李蓝身边。
  杨城是软件学院的,高高大大,穿得很随便,笑得很轻松。杨城是李蓝的青岛同乡,第一次来找李蓝还是向我问的路!那天我正蹲在九舍门口吃冰棍,他很客气地问我,“新闻系的李蓝在哪个寝室?”我赶紧扔了直流汤儿的冰棍,往楼上指,“401!401!”
  杨城身上有股贵族气质。他穿得总是很干净,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他对人总是很有礼貌,但感觉就像主人善待下人,下人只有更恭敬,不然就是不知好歹了。杨城每次来找李蓝,如果还没有下课,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绝不打扰别人。
  一天,杨城给李蓝带了一大包东西,有吃的有用的,真是犯贱!李蓝竟然又给了杨城更大的一包东西,犯傻啊!两个人有说有笑,跟我走了个迎面。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嗓子眼里一阵阵地发甜,急急拐向右边的岔路,躲开那两张笑脸。
  “什么东西!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牛郎!”我卑鄙地施放暗箭。
  “其实杨城很像木村拓哉,工藤静香的老公,最近王家卫请他演《2046》。”老疙瘩给了我一个超链接。
  “银样镴枪头,不会有什么内涵!”
  “杨城去年就过了思科网络认证,年年一等奖学金。”老疙瘩真是很烦人。
  “学习成绩好就牛逼呀,一个人的综合实力……”
  “杨城是他们足球队的右边锋,网球打得也好。他打球手腕是平的,不像我们一撅一撅的……”
  “杨城是你亲爹!”我心里拔凉拔凉的,杨城就是这么个人,讨女生的喜欢男生对他也没有恶感。
  “天哪!既生小旗,何生杨驴!”我满腔悲愤,嘶声狂叫。
  “你们两个没有可比性。”老疙瘩平静地说。
  我上火了,一夜之间嘴里生了两个大溃疡,舌头碰到了就钻心地疼,越疼越忍不住想舔。后来想想自己也好笑,我算什么呀?连对李蓝表白都没来得及,还没注册上呢,吃的哪门子干醋!弟兄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那天我发邪火,一拳把老疙瘩的MP3砸得粉碎。老疙瘩一愣,随即赶紧说,“没事,没事,正想换呢,没有歌词显示!”看着老疙瘩柔和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已经是恋爱失败转为变态了。
  我一夜没睡。第二天先上三好街,给老疙瘩买个新MP3,带歌词显示的。然后我把四级的书一本本全找出来,嘎嘎新的,跟着赵赤峰直奔自习室。那段时间,我的学习劲头真叫一个凶狠啊。四级单词背完一页刷地撕下来,塞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再背完一页刷地又撕下来,塞嘴里继续嚼。做完一套题也不歇着,怔怔地盯着赵赤峰发愣。
  赵赤峰直打冷战,“王小旗,别这么看我!这些天我们形影不离,大家都有议论了!”
  晚上回寝室,要么继续看书,要么给家里打电话,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关心到了。我妈带着哭音儿说“小旗长大了!”估计那些天,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我爸什么也没说,生活费多给我寄了500块!
  “王小旗已经完成了良性的疼痛转移。”赵赤峰欣喜地说。
  四级考试那天我的感觉贼好,头一次胸有成竹地坐在考场里。一边做题一边嘿嘿狞笑,出了考场那股凌厉的杀气还没发泄完呢。公布成绩我得了71分,赵赤峰也不过才8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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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强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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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老疙瘩说要揭穿一个惊天秘密,估计现在我早过六级了。那天老疙瘩拉着我跑到九舍门前,杨城和李蓝还有一个漂亮女孩正站在那里聊天,不知道杨城讲了个什么有趣的事,李蓝抿着嘴笑,那个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看见那个女孩没?她是杨城的女朋友!”老疙瘩告诉我,“听唐美说,杨城的女朋友在辽大,她和李蓝是高中同班,两个人常托杨城捎东西……”
  “般配呀,般配!”我就知道傻笑了,不住嘴地称颂那对金童玉女,一边心里暗骂唐美,“有屁不早放,非在肚里憋着!”
  杨城等于是给我提了个醒儿,他不是横刀夺爱,可也许别人正磨刀霍霍。我决心加快进度,是金子早晚要发光,是疖子早晚要出头,是死是活豁出去了。
  回过头来再看这段日子,我立即开始心疼自己,“可怜的王小旗啊,无缘无故地,你遭了多大罪啊,可得好好歇歇啦!”
  赵赤峰犯傻,还约我去自习室。我抛给他一个水汪汪的媚眼,“峰哥!我的人不能跟你走,可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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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神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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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里一片死寂,弟兄们都睡过去了,只有我还瞪着天花板发呆。一轮圆月爬上窗口,仿佛一个胖胖的好色之徒,在窥探姑娘的闺房。
  “嘿嘿!”老大在梦中发出两声干笑,三更半夜,瘆得我汗毛直竖。
  老大这些天不太正常。自从结束了第三期《星星索》的绝唱,老大一直赋闲,沉浸在感伤失意当中。他整天恹恹的,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最近不知怎么攀上一个老乡,竟是官拜院学生会主席的牛人,老大变得很亢奋,三天两头往老乡那儿跑,回来以后就神秘兮兮的。
  大伙儿本来不愿意打听,老大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自己又一点点儿往外抖搂,大概意思,是老乡给他许什么愿了。一次从老乡那里谈话回来,老大的脸上竟然还泛出了潮红,好像少女思春,让大家感慨不已。刘学一声长叹,“西方人说权力是毒药,我看更像春药!”
  因为晚上睡不着,早上当然起不来。快到中午的时候,我被尿憋醒了。刘学正光着膀子到处找袜子,迷迷糊糊看见老大也没去上课,正坐在床上摆弄扑克牌,不过那纸牌特别大,一张张像明信片似的。我俩儿凑过去一看,差点没气吐血,什么扑克牌啊,不知道老大从哪儿弄来的一整套塔罗牌,正满脸虔诚地占卜命运呢。
  老大盘着腿,把22张花里胡哨的纸牌在面前摆成五角星,忽而面露喜色,忽而怔怔地出神,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国王的对应星象是金牛座,是决定运程的主要因素,命运之轮恰好在逆位置上,表明前途不会一帆风顺,肯定要有波折,星和月的位置就很关键了,隐者也很重要……”
  老大嘴里念念有词,还能紧密联系现实,把东大的具体人事与星象一一对应起来。匡扶他事业发展的“太阳神”无疑就是那位老乡,神秘莫测的“倒吊男”,他也已想到了。至于最阴险的“祭司”,总在暗中破坏他的前程,老大确信是本系的一名胖女生。
  老大脸上妖气渐渐弥漫,搞得我都快疯了。走出五舍,我仍然难以置信,“老大真够恶心的,小女孩拿来解闷的东西他也信。”
  “愚昧!”刘学摇头,“他进不进学生会,摆纸牌能看出来?太阳神月亮神哪有工夫管他的破事儿!”
  “就是,它们能了解中国国情吗?还不如拜拜关帝爷求求黄大仙……”
  “靠,倒提醒我了,”刘学忽然停下脚步,“你听说了吗,咱学校附近出了一位大仙,卦算得贼准,外地人都慕名来找他……”
  我听说了。据说法律系有个女生手机丢了,就是大仙帮着找回来的。还听说采矿系有个农村小伙,家里养了几头肥猪大仙都给算出来了。我和刘学一商量,午饭糊弄吃一口,下午赶紧找大仙去。
  大仙住在南湖小区。我和刘学七拐八拐,进了一户人家。一看大仙的家没什么装饰,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屋里摆的都是花草,我先就有了几分好感。大仙在里面一间小屋坐着,并不出来抛头露面,有个小男孩是大仙的助手。
  客厅里已经有几个等着算卦的,主动告诉我们,“想算什么写在白纸上递进去,自己的出生年月日还有时辰一定要写准确。每人只能问一件事,卦金210元人民币。”
  怎么还有整儿有零儿呢,我觉得处处都透着神秘。我当然要算姻缘,恭恭敬敬写在白纸上。想了想,又把李蓝的生日写上,在后面注了个“女”字,出生的具体时辰不知道,学生处的登记本上没有。
  交了钱又等了快一个小时。等到小男孩出来,递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的手都开始哆嗦了。打开一看,工工整整的小楷写了大半页纸,还是毛笔写的。
  纸上说,我是金命,属于“海底金”,禀性聪慧,体弱多病,多思善感。我的命格也很完满,没有什么煞星冲撞,而且红鸾星将动未动,已然势不可挡,预示着虽然好事多磨,但必将成就姻缘。
  那个女子是水命,“松涧水”,金能生水,何况两个人的干支配合极好,真是天作之合。但“松涧水”性本柔弱,质实高洁,所以凡事应由我主导,却又不能急于求成。循序渐进,必获成功。总的结论是,姻缘美满,生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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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神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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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还附了一首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虽然这首诗很费解,但我还是深受鼓舞。狂喜之下心中还留下一点点隐忧,李蓝出生的时辰没有,对结果不会影响太大吧?
  刘学已经等了很久,但他还是乐颠颠地并不着急,偶尔还向我飞个眼儿。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天都快黑了,信封终于送来了。抽出来一看,密密麻麻好几页纸。刘学看到纸上的内容,立刻眼睛发直,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问什么了?”我赶紧凑过去。
  刘学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问大仙,台海局势将会如何发展!”
  靠,我差点晕过去,“刘学,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不是调戏大仙吗?”
  我从刘学手里抢过那几张纸,看见第一页大标题写着“台海无战事!”仍然是工整的毛笔楷书,后面还有几个部分,有“台海两岸军力对比”,其中提到台湾海军“宙斯盾”巡洋舰。还有“两岸经济指标对比”、“国际地缘政治分析”、“岛内政治力量博弈”……
  “停!停!”我忽然想起来了,大喊“这不是搜狐上那篇文章吗?从《军事天地》转载的,怪不得看着眼熟!”
  “大仙怎么还上网啊?”我一时目瞪口呆,看着同样傻了的刘学,突然捧腹狂笑,“刘学,怎么样,本来想调戏大仙,倒让大仙给调戏了吧……”
  刘学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冲我翻翻白眼,“你呢?算得准吗?”
  我一下子就瘪茄子了,我要再相信那不就傻透腔了吗!想想掏出去的210块钱,靠,我们都让大仙给调戏了!
  “走,到消协告他去”刘学怒火直往上冲。
  “算了吧,你还嫌人丢得不够啊?”其实我心里对大仙一点也恨不起来。
  猛然间两个人都想起一件事来,同时脱口而出,“回去不能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露出奸笑,“让那群傻狗也来上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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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面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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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寝室里,我对老大说,“要不咱俩请李蓝——还有唐美吃顿饭吧,毕竟前一段照顾我们那么长时间。”
  老大翻翻眼皮,“有那个必要吗?都是同学!”
  我气得转身就走。老大在后面喊,“要不你自己请吧,我可以抽空儿出席……”
  我溜达了几圈儿,决定去自习室看看。没想到李蓝真在那里,坐在后排写马哲作业。自习室的人不是很多,我一咬牙,走了过去。
  我轻手轻脚地坐下,李蓝抬起头,我赶紧说,“李蓝,非常感谢前些日子对我们的照顾,早就想请你和唐美吃顿饭……”
  李蓝笑了一下,“不用了,都挺忙的。”
  我说,“要请,要请,不请哪行?”
  李蓝说,“哪天再说吧,唐美最近也没空儿。”
  李蓝低下头看着课本,她的脖颈弯曲成一个很美的角度,有一缕头发滑落下来。
  我的心脏又开始哆嗦,眼前一阵眩晕。忙问,“写马哲作业哪?”
  “嗯。”
  “写完了吗?”
  “看样子写不完了,太多。”
  我想了想又说,“你看同学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怎么说过话儿,真应该互相多了解了解,你是青岛人吧?”
  “嗯。”
  “那你们高中肯定是重点吧?”
  “嗯。”
  “你们分文理班了吧?”
  “嗯。”
  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变成我一个人在说。我讲了自己童年时的很多糗事儿,讲了小学里总欺负我的同桌,回忆了中学里最铁的哥们儿,还有折磨我最狠的高一化学老师……不知不觉,我把高二时和文艺委员的尴尬往事也讲了出来。
  李蓝默默地听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讲得很累,嗓子很干,头也开始疼,嘴里一阵阵发苦,但我不敢停下来,我害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勇气张开嘴了。
  天渐渐黑下去,自习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我的心也在渐渐地下沉。
  李蓝开始收拾书本。
  离开前我问李蓝,“一会儿你准备干什么去啊?”
  “我想去打开水。”
  “那我陪你去吧?”
  “嗯。”
  终于我听到了一声像蚊子般细小的回答。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的喜悦犹如斟到杯子里的啤酒,瞬间流遍全身。
  提着暖壶去水房的路上,我仿佛是走在云端里。一路上我们的话很少,我实在是太累了。
  从此我每天都要陪李蓝去打开水,经常和李蓝一起去自习室,但总是选择人很少的时候。我基本上不逃课了,尽管各位老师还是很烦人,我从不和李蓝坐在一起,偶尔听见她咳嗽一声心里就踏实了。
  寝室里的兄弟们问我,“行啊,拿下了?”
  我含笑摇头,“哪有的事儿。”
  我不想告诉他们,从小我就相信,坏事一讲出来准灵,好事一说出来有时候就没有了。我只对华哥讲讲心里话。
  华哥要毕业了。
  几个月前,大四的学生就进进出出地张罗找工作,吃散伙饭,校门外常看见一群人抱在一起哭哭笑笑。说实话,我好像没什么感觉,直到意识到华哥也要离开东大了,心里才猛地刺痛了一下。
  华哥说,“兄弟,哥哥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哥儿几个要和华哥喝告别酒,可是外院的告别活动安排得很满,直到十几天后,大家才终于能坐到一块儿。
  刘学拿着杯子,凶狠地冲着老大嚷,“倒啊,倒啊!你前列腺发炎哪,一滴答一滴答的!”
  华哥一个人喝啤酒。一仰脖,接着喉结咕噜一声,一杯酒就算灌下去了。华哥喝酒的样子,好像要冲掉什么东西似的。
  华哥告诉我们,他联系好工作了,去塔吉克给一个外贸公司当翻译,一个月300美金,包吃包住。
  我们说华哥你今后美元卢布,金票大大的。华哥又灌下一杯酒,呼地吐出一口气,“刚入学的那年,我去五爱市场买蚊帐,碰见一个抱小孩的俄罗斯妇女也在挤公汽儿。那个俄罗斯女人真漂亮,那么白,那么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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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面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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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也漂亮,蓝眼睛,跟画儿似的。车上有个人嚼口香糖,手里还拿一块儿逗那孩子。孩子伸手要,他又不给,全车的人跟着起哄,轰笑。我操他妈,才两毛钱一块儿的‘大大’!那个俄罗斯女人一定很难过,想拦着孩子又舍不得,她只好把脸朝向车窗外,装作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那女人都哭了!要不是那个王八蛋把口香糖给孩子了,我都想上去揍他!”
  华哥说,“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学的这个专业,在经济上可能没什么前途了。”
  大家一时都闷闷的,想不起什么话说。又喝了一会儿,先是赵赤峰和老大跑出去吐了,接着刘学也出去吐了,老疙瘩酒量好,眼睛也红得吓人。他跑到包房角落里,自己攥着白酒瓶子,倒一口,喝下去,又倒一口。
  我拉着华哥的手,“哥,最重要的,给我们带一个喀秋莎回来!”
  华哥晃晃大脑袋,咧开嘴,“嘿嘿!”
  大约一年多以后,华哥把电话打到寝室里。“都活着呢吧?我在塔吉克,一切都傻好的!”
  一点儿都听不出来是国际长途,声音清晰得像在隔壁。
  兄弟们都扑过来抢话筒,就听华哥在说,“我找到女朋友了,不过不叫喀秋莎,我给她起了个中文名字——”
  “——叫裂巴!”
  寝室里轰的一声笑翻了,又听见一个女声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说,“兄弟们,你们好!我是裂巴——”
  这时所有人都笑得喘不上气儿了,话筒里的女声在继续。
  “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对他很重要,就像面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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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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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现在已经算学生会的人了——整个宿舍楼的卫生检查寝室纪律安全防火日常管理一大摊子事儿都归他管。从理论上讲东大是宿舍楼的产权人,老大就好像代表业主的物业公司,我们是交了租金的房客,属于服务对象。只不过这里的房东和物业都特别牛逼,动不动就对房客罚款、处分。老大招募了几个手下,但基本上事必躬亲,经常忙得吃不上饭啃两个凉包子。
  尽管劳碌了一点儿,老大精神上很充实。老大对我们几个透露过,目前从事这种基层工作是暂时性的,下一步对他的使用领导上已有考虑,基本锁定在院学生会宣传部长一职。
  之后还有什么远大目标,老大始终讳莫如深,但偶然翻看老大的工作日记,扉页上赫然写着两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隐约可见老大的政治抱负。
  那时候学校里正流行一部DV叫《完美动物》,是沈阳航院几个大学生自己拍的。里面有个叫“李哥”的人物,特别能装逼,当个管寝室的小官儿,整天对低年级学弟作威作福。我们都说这个狗日的“李哥”真应该请老大来演,老大很不以为然,他说,“管寝室的工作是挺得罪人,但是干好了,也能交人……”
  老大潜在的竞争对手,就是塔罗牌里那个女“祭司”也渐渐浮出水面。该女生也是新闻系的,身材粗壮,脸色惨白,还留个披肩发,从正面看像贞子,从背后看像霍利菲尔德。就这模样儿说话还娇滴滴地发嗲,有一次演讲,她在上面说,“其实我并不总是那么坚强,我也多愁善感,我也小鸟依人……”
  “大鸟!大鸟!”底下男生嗷嗷地起哄,这身材还小鸟呢,都够座山雕级别了,此后我们就管她叫大鸟了。
  大鸟最烦人的是她那得瑟劲儿,仗着当上了年级会的头目,什么都指手画脚,什么都懂,“同学,你应该这样……”“同学,你不能那样……”官架子可足了。大鸟最经典的动作是小臂猛然内曲,举起拳头,“嗯!让我们加油!嗯!我们一定行的!”嗯嗯的特别用力,好像大便干燥。
  大鸟在领导面前的笑容极为灿烂,听院长助理训话的时候不但仰着脸,还用双手托着腮帮子,这么做作的造型也摆得出来。
  “不能小觑了大鸟,老大未必是她对手。”刘学作为旁观者分析,“老大是舍出去这张脸了,人家大鸟根本就不知道害臊……”
  事实证明了刘学的判断。在第一个回合的较量中,老大就落了下风。
  文法学院举办书法美术摄影大赛,由于是在学生会竞选前的敏感时期,大鸟和老大同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已经提前打响。
  老大对宿舍楼也开始人性化管理了。几个低年级寝室,就在眼皮底下哗啦哗啦打麻将,老大进去了却满脸笑容,“别搞太晚啊,注意身体!”临走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你们的那个美能达相机,能借我玩几天吗?”
  几天下来,老大谋杀了不少菲林,拍了雪后的宁恩承图书馆一角,拍了晨读的女生,还撅着屁股拍下路旁一朵干枯的刺梅花。
  东大各学院教工拔河比赛,大鸟和老大都跑去捕捉动态镜头。老大拿着相机左比划右比划,为了找个好角度干脆趴地上了,最后终于完成一幅佳作,取名《点与线》。大鸟显得胸有成竹,拿个傻瓜相机,对着一把手校长拍几张就扬长而去。
  我和刘学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提醒老大,“可别犯方向性错误啊,摄影器材构图啊都很主要,不过更重要的恐怕还是题材……”此时比赛已经结束,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大鸟只交上去一张照片,是校长含着哨子,挥动小旗的巨幅特写,取名《一声令下》!大鸟毫无悬念地获得摄影类一等奖,老大交上去一厚摞子作品,连个优秀奖都没

作者:风接着吹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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