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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落花流水的爱情（十四）

斜阳成碧
[博客]

头衔: 海归中将
声望: 院士
性别: 性别:女

加入时间: 2005/12/02
文章: 4919
来自: 北京
海归分: 411253

标题: 长篇小说连载：落花流水的爱情（十四） (1650 reads) 时间: 2006-8-24 周四, 00:00

作者：斜阳成碧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梅笑又要让林叶帮她把关，好像这次已成定局，就差领证了。见笑笑眼波流转之际顾盼生姿，整个人娇艳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林叶知道这次多半是动了真情了，便犹豫着应了下来。

笑笑刚开始做楼面时常有真假大佬请她吃饭喝茶，吃一顿顺峰就许以宝马豪宅，人家一句话撂下抹抹嘴跑路，却弄得笑笑神经高度紧张数天，就盼着哪天香车宝马花满路把她迎进深宅别墅。可说归说，到底哪个也没兑现。最初梅笑拉她把关她还去，发现甲乙丙丁猪君不是脑满肠肥就是膀阔腰圆，一眼望到底除了肥得留油也没见着深情款款，嘴上功夫却都来得，仿佛他们家连点石成金的功夫都不必费，动动嘴吹口气便不必东奔西走一切应有尽有。林叶只有叹气的份儿，这女人想钱想疯了一样能想成花痴，以为是个圆脑袋都是宝哥哥呢。

林叶劝了她两次，咱好歹也是高知不是，怎么能为了俩臭钱和包工头搅在一起呢？想想那毛毛钱上不定沾着多少童工的鲜血，晚上会做噩梦的。
梅笑赶紧去敲椅背，不许胡说啊，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他愿意送给我，我为什么不要。
林叶没想到天下竟真有这么单纯的人，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顿觉自己多说也是枉然，还透着一股子酸味，便也就任由她日日白日梦了。

梦总是会有醒的一天。好在笑笑倒不是随便的人，她抱定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宗旨，便也毫发无损，可人家搞建筑装修起家的男人也不傻，哪个不是在工地里一砖一瓦一颗钉省出来的？自然也就没有预付款的道理。这样拖着拖着笑笑嫁个大款的心也就淡了，据说现任男友是个外企小白领。

笑笑的男友是个高大英挺乳臭未干的小男生，他见了林叶只矜持地点点头，你好我叫高建。
你好，林叶。林叶也淡淡的。这顿饭便未免寡淡，三个人都懒懒的，无话可说。
趁高建上洗手间之际，笑笑抱歉地笑，他平常不是这样的。
林叶摸摸她的小脸，别傻了，他这样你才安全呀，应该高兴才是，见着个女的就光芒万丈的才有问题呢。

叶子，他向我求婚了。
好啊，这样你就不用做得那么辛苦了。
哎，哪儿呀，他没什么钱，一个月也就八千。
可以了啊，在望京买个房还楼供也就两千，剩下的也够花了，别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不知道，咱们前厅那帮女孩子，别提了，下班都有好车接，她们上班全是给自己挣零花钱。用的都是雅施兰黛，我用的还是玉兰油呢。

林叶笑，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比她们不把钱往脸上堆就看不出好来。有个真心爱你的人白头到老多美的事啊，你可不能跟那些个跑堂的相提并论啊。
是啊，我也犹豫呢。他们家也没多少钱。。。
林叶不再说话了，婚姻大事，当事人全都自有主张，外人的意见仅供参考。

一天刘星突然来电，哎，叶子，老廖请吃饭，点名要你去，来吧，千万别客气，你这辈子也吃不穷他。
林叶笑，好啊，来碗鱼翅漱漱口先。

据说老寥对食文化颇有研究，这回定了一个什刹海附近的四合院，专做海派私房菜，由于不对外营业所以混在一片青砖碧瓦中实难辨认。寥辰很细心，为了怕林叶迷路，派了司机来接，一辆黑色的奥迪A6，一个干净清爽但笑不语的司机，林叶顿觉这寥辰深谙中国官场之道，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赵明臣跟他比起来，就未免显得孩子气了。就是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她已经有三个月零十天没见到他了。这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思念在她的心里生了根，任是杂草全部覆盖住，它也一样能冒出头来在她的心头摇荡。

林叶进去时，廖总和仲青元他们已入坐。林叶点头微笑示意。
小龙女玉容清减啊，这是为谁消得人憔悴啊。仲青元意味深长地笑。

您说的刚果语吧，怎么听不懂啊。欺负我们没文化。林叶笑。
这时廖总忽然发话，我看过你的文章，写得很不错。林叶一怔，看向他，他报以一笑迅速低头喝茶。他的声音浑厚低沉，令人宁定。

大家闲谈着，廖总默默地不时为林叶挟菜。林叶看他，他只做未觉，但面色终不免一红，林叶心下一动，谁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咱们唱歌去吧，听说叶子是一代歌后啊。仲青元嚷嚷着。
林叶不自觉地看向廖总，他淡然一笑以示默许。

谢谢仲总抬爱，受之有愧。非常想去，但今天必须得赶份报告，改天吧，这不也能唱吗？我就在这里给大家唱一首吧。她点了一首曾经心痛，唱得缠绵悱恻催人泪下，掌声一片。坐回座位时，林叶也不禁吃惊，我这是怎么啦。曾经心痛为何变成陌生，爱情就像人生不能重来。。。她又忍不住想哭。

这时琳琳千娇百媚地走进来，抱歉抱歉，来迟了，自罚三杯。廖总今天兴致很高啊，正好先敬您。琳琳很自然地坐到廖辰身旁空着的座位上。林叶偷眼看去，廖辰声色不露。

他们要继续去唱歌，林叶先走，临行时廖辰让助理王成送她。林叶走到门口回身看向他们，廖辰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被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他迅速转过头去。林叶莫名其妙地悲从中来，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管他地久天长，只要曾经拥有，我是真的这么想。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唱着。

王成很安静，车内悄无声息。你去哪？王成问。你去哪？林叶定定地看向窗外。
我回家。
我也去。
王成看她一眼，不再说话。车子最后驶进了东边的一栋公寓。王成小心翼翼地进入，林叶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她从女孩向女人的过渡。没有浪漫没有激情，一切都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一夜无话，林叶睡得平静安然。

早上他们去楼下用早点，俩人默默地吃，谁也不说话。
为什么？王成终于发话。
什么为什么？林叶天真地看向他。
王成不再说话，林叶笑笑，觉得有些愧疚，便帮他剥了个鸡蛋。

王成送她去亚运村的公司，路上堵得一塌糊涂。偏偏早上有会，公司一遍遍打来电话，以至于后来廖辰都怒了，在电话里激烈地说着什么，王成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那边啪地挂掉电话，他仍一点点往亚运村方向挪。林叶坐不住了，你赶紧回去开会吧，我自己打车走就好啦。

王成仍是不说话，仍是北行。林叶也不再说话。等蹭到亚运村已近11点。林叶下车，真对不起，耽误你上班了。王成奇怪地看她一眼，忽然从兜里摸出把钥匙，递给她。林叶瞪大眼睛看向他。王成别过头去，晚上我来接你。林叶默默地接过钥匙，看他的车混入车流。忽然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廖袭遍全身，她不禁寒栗，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后来的一个月里，王成每天接送她，她也自觉地料理家务，逐渐地搬了一些东西过来，俩人过起了平静安宁的小日子。王成不多话，偶尔说起公司的事情来，竟对廖辰充满了敬慕，林叶也不禁好奇，廖辰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他和明臣的生意做得怎样了？明臣，她在心里一遍遍亲切地叫着这个名字，仿佛每多叫一遍便离他又近了一步。

这天在公司的洗手间，林叶凑巧听到前厅两个很热辣的女孩子的谈话。做餐饮的女孩子，因为阅人无数，所以都眼明手快心思灵活络语锋犀利。

张兰有一阵没来了吧，听说又做了一个。
不会吧，她再刮该穿了，不要命了她。
没办法，谁叫赵总猛呢，哈哈。
林叶一阵晕眩，赶紧扶住墙壁。

张兰也挺可怜的，为了赵总婚都离两次了，听说做了四个啦。
她可怜什么，人家一个月税后四万，全家老小全在这里光拿钱不干活，要我我也干。
你没戏。张兰是跟着赵总一起打天下出来的，人家吃苦的时候你在哪儿呢？要想有这好命还得赶紧找潜力股去。你们家那老郭不就是潜力股吗？
他呀？反贪局的再贪也不够呀，顶多也就混个吃喝。。。
林叶靠在墙上，一任泪水恣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人不堪回首月明中。那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林叶的记忆，又被她悄无声息地埋藏在心底。她把这页纸细心地撕碎，细心地扔到垃圾筒。细心地写了辞职报告和交接事宜，放在桌上后，翩然离去。

她等待着他的电话，但一个星期音信全无。她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走进她的生活轨迹就已经点亮了另一片天空。她尝试着将他遗忘，不工作的日子里每日里弹古筝、练瑜珈，操持家务。王成的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家里除了电视就是床，甚至连张像样的书柜都没有，这就是所谓事业有成的人的生活。林叶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跟这么个完全没有个性没有特点的人纠缠在了一起。但他们始终相安无事，因为无话可说，所以连架都没得可吵。日子平淡如水地涓涓流淌着。

这天她正练功，忽然手机响起，是一长串陌生的号码，她不假思索地，喂——，对方沉默。你好，哪位？
你怎么回事儿？是赵明臣。林叶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屏息凝气。

赵总——她说不下去了，无限委屈涌上心头，多少个不眠夜，就那样沉甸甸地刻在了她的青春岁月里。偶尔看着身旁熟睡的王成，她会反复思量，一念之差，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后天回京，下午五点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就收线。林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霸道的男人。

她犹豫了两天，去还是不去？她不知该和谁商量。星星是个大嘴巴，传播速度比新闻联联播还快，笑笑肯定会先问他有多少银子，如果连他的家底都不清楚就一来二去简直就是白痴。林叶也不想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要知道她爱的人是个带着孩子的有钱人，听都不要听就会把他否了，孩子都打酱油了还跟人家离婚，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你负责任？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咱们也不缺钱花。

让林叶如何跟妈妈解释，并不是所有的男人的钱都不是好来的，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拿钱点鞭炮玩的，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始乱终弃的。。。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这一种。林叶一遍遍地看着屠洪刚的霸王别姬，泪如雨下。觉得自己就是虞兮虞兮莫奈何，而项王却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
她很想，像戏中的女主角一样，红颜倾倒在那个清冷孤高的男人怀中，哪怕只有最后一眼满是深深的眷恋，死了也甘愿。但没有，日子照旧，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王成下班回来，面含喜色。春节的时候我们去趟欧洲吧。
好啊，怎么现在有假了？
嗯。王成简单地应着，闷头吃饭。
林叶在心底叹口气，无聊地翻着电视节目。

赵明臣你还记得吗？
林叶心里一震，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他并无异状。心下略定。
记得啊，上次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家伙吗？怎么啦？

他出事了。他和我们公司共同从美国引进一个项目，后来我们发现这个项目有问题，就撤了，他继续跟进。好象被骗了把狠的。

林叶这才想起手机上那个古怪的电话号码。严重吗？
估计捞不回来，介绍人和当地黑吃黑那种，就套他一个呢。

那你们发现问题为什么不提醒他呢？
当老大的有几个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而且，男人嘛，高风险高收益，博就博个大的，不然活什么劲。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止损认栽呗。
林叶眼前倏忽闪过那满满一大屋子的白衣服，和他眉梢眼角挥之不去掩饰不掉的忧伤和落寞，顿觉心痛如绞。

我们能帮他什么忙吗？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下海捞资本的时候你还吃奶呢。王成颇不以为然地笑。
林叶有些气恼，一时无话。深悔当初为什么就跟了他。

约定的时间到了，林叶将一封信交给保安，请他交给赵总，自己飘然离去，湮没在人海后的她神情淡定，却止不住泪水汪洋恣肆地滑过脸颊。她也不理会行人异样的眼神，知道有一个没有展开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赵明臣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就是心里烦躁得很便打了电话，到了北京后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林叶的来又未来让他有些惆怅，又有些轻松。他展开那封信，娟秀的隶书手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他心头一震，啊的一声痛喊，所有纷杂的迷乱的思绪化为一阵阵隐隐的深切的痛楚，他是那么想得到，却在没有得到时已然失去。他茫然失措地推开窗户，窗外是一个浮华的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里的林叶正在静静地帮对门赵阿姨清理遗物，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林叶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超然物外淡然处之。

赵阿姨70多岁，原新华社高级翻译，一生未嫁。本是很清心淡泊的一个人，一天偶然在电梯里发现林叶手里拿着本＜北京法源寺＞，不免诧异，你喜欢这书吗？
林叶甜甜地一笑，不喜欢。
赵阿姨笑了，那你还看。
我喜欢梁启超。
赵阿姨不禁多看了这丫头两眼，此后有事没事就叫林叶过去帮她整理书房闲聊天什么的。

这日林叶发现赵阿姨有两天没动静了，便知大限已到，敲门不应后便拨了110，门开后阿姨居然穿着旗袍挽着盘发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般，手里是本相册。林叶一页页翻过去大为震惊，阿姨年轻时竟是如此绝世姿容，什么上官云珠王丹凤周璇比起她的明艳无双都显得那么黯淡无光。那轻盈眼波流转处，令年岁渐长自负貌美的林叶无限倾倒在她的盖世风华中，年少轻狂的她这才始知最绚烂的烟花也最短暂。沙发上这个干枯瘦小的老太太活着时也不过是个戴着一千度瓶底眼镜的退休知识分子，佝偻着背，步履迟缓，从背影看和一切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殊无二致。真是弹指一挥间，刹那芳华。。。

佛说，万里无云万里天，林叶却黯然喟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烟消云散。

作者：斜阳成碧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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