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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海龟：找工作的一点体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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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海龟：找工作的一点体会 1 (6780 reads) 时间: 2003-5-18 周日, 14:24

作者：游客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承蒙各位赏脸，借着《留英札记》的余温，我再写点随感。
　　
　　去年7月底回国后，除了在成都稍作逗留，我都在老家休养。一方面会朋友，一方面通过各网站发个人简历，以为打着海龟的幌子总能吸引一部分眼球。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金领生活，我也开始学车，盘算着到了上海按揭买一辆私车。----等等，是先买房子还是先买车呢？这个问题还让我费了一番脑筋，现在想起来真滑稽。
　　
　　教我开车的司机经验丰富，为人豪爽，和我一见如故。除了教我开车，也和我分享一点关于男女关系的体会。他长途车，货车，出租车什么都开过，跑了大半个中国，见识很广。跟他一起学车，乐趣不少。不久就把我带上高速公路了。90，100，110，最高到了140，超了一辆别克。四川的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色在阳光下简直棒极了。
　　
　　那些日子，清早起来和朋友爬山，然后学车，然后会朋友，最后发简历。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做金领白日梦了。很糜烂，也很充实。
　　
　　这样过了20来天，有亲戚要离婚，都是男人，我得安慰一下。不料事后居然拷问起自己的个人问题来。《留英札记》中的胡某人不过是一斑。我和女朋友是怎么个生存状态是不可能搬出来说的，就算她以后成了名人，我也不大可能写个《我和xxx---不得不说的故事》啰。但我很明白我不幸福，她也不幸福。我们没能分开是因为感情上还互相依赖，更重要是物理上还在一起。这种勉强的爱再走下去会成什么样呢？结婚，再离婚？在英国认识的一位广东兄长曾断言四川是全中国离婚率最高的地方。我还没办法证伪，光我妈妈家这方就有三对离婚。身边还有几对在我看来已经岌岌可危的婚姻。
　　
　　不去讨论四川人是不是因为辣椒吃太多而对离婚特别有热情，有了这些亲身体验，我仿佛已经离了好几次婚了。有股隐忧，郁积在心。失眠，重复以前进行过若干次的思想斗争。犹豫，不知道这次能否把握自己的命运。开车的时候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车毁人亡的场面了。
　　
　　我终于鼓足勇气，写了一封长信，用电子邮件发给她。刚按下“发信”钮，我便开始恐慌，好像是个等待判决的强奸犯，因为一时真情流露而铸下大错。我试了很多办法让自己平静，深呼吸，蛙跳，拍胸脯，做俯卧撑，洗冷水脸，但脑子里闪现的还是《滚滚红尘》，《燃情岁月》里面的那种造物弄人的场景和凄凄切切的音乐，耳边老是有个怨妇的声音：“总是要到失去以后你才后悔当初没有珍惜”……患得患失啊，患得患失。
　　
　　有时一觉醒来，脑子里想的是若干年后她已为人母，我一脸沧桑，偏偏在街上不期而遇。〈背景音乐是姜育恒的《多年以后》〉“这是你的孩子吗？”“是的”她答道。我俯身想抚摸这孩子的脸，小孩怯生生的躲到了妈妈后面。“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将就”她答道，“你呢？”又问。我苦笑：“熬过来了。”泪水开始打转。我又问，“你先生——”，她打断我的话，“他是花旗银行在中国的首席经济学家”。花旗！泪水开始倒流，我回到了现实中来---一个想到花旗工作的海龟。
　　
　　两天以后，她打来电话。我坐立不安。下午，第二个电话，她提出分手，我就像个不举的男人，沉默不语。我以我唯一可能的方式承认了，而且由于我们物理上相隔万里，这将是一次无法反悔的，切实可行的，改变我们命运的分手。电话那头开始哭，带着恨的埋怨，我无力的劝着。电话嘎然而止。
　　
　　失眠。
　　
　　第二天中午，我给她打去。她稍微平静，我则开始不久便痛哭失声。感谢发达的科技，她能听到越洋哭声。我的唾液已经开始乱流了，满嘴都是。鼻涕也长长的悬在空中，久久不愿落地。
　　
　　一张电信的IP卡，不知不觉被我哭完了。对面阳台上的人看着我扔掉IP卡，继续哭，可能以为我是上了电信的当，所以那么伤心。
　　
　　继续哭，人都哭卷了。在我回国前的两天，我们每天都相拥而泣，回国前一晚我们也是从醒哭到睡，睡醒继续哭。临上飞机前一个钟头，我们也是抱着哭着告别的。割舍不得，夹杂着想逃避却逃避不了的最终会分手的预感，回忆从一见钟情发展到一同在国外生活这人生最宝贵的三年多，怎一个哭字了得？
　　
　　上次哭得这么心酸也是和她，出国之前，“去若何？不去若何？”
　　
　　上上次是在川大，我在考虑是否在校外租房。租，要多花父母的钱，而我那时是把自力更生作为最高追求的；不租，学校寝室已不堪人住。和好友在食堂喝稀饭时来了个总爆发，眼泪直往碗里流，本来已经很清的稀饭到后来都能照出人影了。我的好友很感动，默默地看着我，食欲被打击不少。正在打饭的其他观众也不少。不知道有没有川大学生因为目睹这一惨状而不再喝稀饭的。这碗稀饭喝了以后，我决定留在学校寝食。
　　
　　上上上次是在高三，我打了一个女生----生平唯一的一次，而且到现在都认为没有做错。她的父母大闹我家，骂我母亲……我打过不少架，那次哭得最惨。我在上学的路上进了好友的家，不由分说，开哭。他的父母吓坏了，最后端出了洗脚盆来接，还不行，还得要大把卫生纸来擦鼻涕。临走时，没有忘记照照洗脚盆。
　　
　　再老的成谷子烂芝麻我就不提了。
　　
　　我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呢？仅仅是惋惜这段难得的感情吗？还是担心她受不了？还是苦盼的这一天终于到来？还是害怕？还是可怜自己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还是解脱？
　　
　　昏睡一场。下午，我又打电话过去。这次，我们互相鼓励，一起流下感动的泪。接下来，就是如何治愈分手的创伤了。
　　
　　时间是治愈创伤的良药，这我知道。可这段时间是在学车，而且开始上盘山公路了---我是在提着脑袋治愈创伤。司机坦言，陪你开车我可以减肥，太紧张了。然后告诉我，车就是你的老婆，你要爱她，摸着她的时候要专一不要心猿意马。
　　
　　终于，我收到了一个来自上海的预约电话，要我面试。后来一听说我人还在四川，便改口说再考虑考虑。估计是怕万一我到了上海面试不合格，找他们扯皮：“是你叫我千里迢迢跑到上海的，来了你又耍赖不要人，走，上公安局！”-----------搞什么飞机？怎么说我也海龟吧，三分面子还是要要的。
　　
　　这件事的教训是，离工作地点千里之外是找不到工作的。三十六计，走为上。
　　
　　不久，我就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出走的由头：9月24日，深圳五洲宾馆，金领招聘会，只提供年薪不低于8万的职位。操！简直是给我度身定做的。受基督教唯心思想的影响，我仿佛看到上帝在向我招手：“小胡，欢迎你到深圳来”。现实中，这句话是由我好友的妈妈说的。
　　
　　走之前，得了却一桩心愿，看看三峡。可怜我一介巴山娃，竟然没有寻过自己的魂根。1993年我考上重点中学，父母奖励我选个地方旅游。我选了成都，那可是大城市啊！于是由母亲陪同，带领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去大城市----这就是盲流的雏形。
　　
　　我们坐了成都的公共汽车，三轮车，出租车，找了些乐子，最后来到久仰的峨嵋。雨从早开始下，金顶是没法上了。下山吧。一到山下，我们前一晚住过的旅馆变成了汪洋中的小船----百年不遇的大山洪爆发了。猪，车，树，粪，兴许还有我前一晚留下的，无力的挣扎着，喊着救命。
　　
　　我们只能到处于高地的白天鹅饭店避雨。这个饭店里的人，哼，都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靠着不可抗力，把物价翻了几倍。我还记得那个说普通话的服务员对我们“有没有再便宜点的吃的”的回答，“啊，面条，才10块钱一碗，你们可以吃了耶！”白天鹅的厕所，真操蛋，有两千多条蛆。
　　
　　那次旅行有很多遗憾，我们抗洪救灾的照片由于我妈救人而落水；我们几个好同学后来出现分歧，分道扬镳……
　　
　　第二次到大城市是1996年，去四川大学报名。坐在“一品香豆腐”的大厅里，听着靡靡之音，抿着入口便化的豆腐，我突然一捶桌子，“明年的今天，我要在成都出名！”。我爸用当年项叔看着项羽的表情看着我，我猜他可能在想：“这小子怎么这么衰，吃豆腐都会吃醉？”那是9月17日。第二年的9月17日，我还在寝食失眠，还在和好友在川大毛主席像下谈女人，还在报林看《南方周末》，还在排队打饭，还在借《玉蒲团》，还在看八卦杂志，还在买二手电筒，还在集体澡堂里和人抢水龙头，还在打蚊子，还在和人争论穿牛仔裤会不会影响发育……
　　
　　又回到三峡吧，这个激起李白杜甫们无穷灵感的地方。我们一行三人，时而依计划行事，时而随命运安排，有那么些许冒险，更多的是刺激，感动，和自由。
　　
　　明月，阴山，雄关，飞桥，怒江，疾艇，醒风，佳人，浪歌，还有久违的银河；
　　
　　烈日，峻岭，逼峡，悬棺，秀水，缓舟，懒风，灵猴，沉吟，加上永别的惆怅。
　　
　　一切不再。三峡不知何处去，长江依旧向东流！
　　
　　人生如江河，发乎涓流，历经沧桑，止乎浩海。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流，奔流到海不复还”原是感叹人的从出世到去世这一生--我们都在匆匆奔向死亡。
　　
　　5天，5天怎么能收尽三峡之美呢？早知道后来金领一战失利，我就在大宁河那崇山峻岭间魂游一周，可惜！
　　
　　所有以上发生的一切，组成了我找工作的背景。2002年9月24日，五洲宾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卓然不群，感觉着红地毯，往上看，灰色的西裤，夹着黑色公文包的绅士的手，惹眼的灰色学生装，风襟扣紧锁，再往上，一副镀钛无框眼镜，架在长满了黑头的鼻子上。我。
　　
　　我很是有点吃惊----中国金领这么多！？
　　
　　待续。

作者：游客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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