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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学生时代之:老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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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原创]学生时代之:老尹   
老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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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校

头衔: 海归少校
声望: 讲师
性别: 性别:男
加入时间: 2007/04/11
文章: 82
来自: yun nan
海归分: 26141





文章标题: [原创]学生时代之:老尹 (1601 reads)      时间: 2007-7-28 周六, 22:49
  

作者:老涛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学生时代之:老尹



我进大学是1986年,恢复高考时候进去的前辈们已经毕业了,他们用上山下乡、工厂做工、保家卫国、跨国进行国际共产主义事业等令我等后生小辈耳热心跳的经历编写的传奇被比我高几届的学哥学姐们演绎成了若干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有一个曾经走南闯北的男女主角:给中央领导上过万言书的,质疑马列经典著作的,70年代就开始地下诗歌写作的,等等等等。“伤痕文学”结束了,“反思文学”如夏日惊雷愈行愈远,“寻根文学”大幕拉开,翻译的西方各类著作摆在每一张高低床的枕头旁边。那时的人基本还没有开始考虑赚钱、发财、住大房子抱美女,满脑子想的都是哲学、科学和艺术。我给您讲个故事——就在进学校的第二天晚上,我去学生沙龙凑热闹,我们中文系一个高年级长头发男生问我“你咯看过《渴望生活》?”我说看过了,他问了几个跟书有关的问题,我也回答上来了,他就很高兴,请我喝了一杯很难喝的咖啡;他说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如果没有看过《渴望生活》就没有资格发言,他还说另一本必读书是《老人与海》。幸好两本书我都读过了。——我真不骗您,那段时间,好多人在恶补梵高和海明威,有时候连大便也抱着《渴望生活》,还有个人抄了一遍《老人与海》。您看,这就是曾经发生在那个年代里的事,而据我所知,之前的必读书是《约翰.克利斯朵夫》,该不会有人去抄一遍吧?

我那时无比热爱诗歌,是新诗,准确地说是被很不准确地称为“朦胧诗”的那些:“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您看,我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可见我真是用心去喜欢的。我记得第一次接触新诗是初一,1983年,我一个同学的哥哥是当时的诗人,在《滇池》上发过诗——他再发几首我就准备崇拜他了——我同学从他哥哥那儿找到一本诗集,是我省的宣传部印的,收了好多红极一时的诗人的作品,封底有一行大字:供批判用。我记得是一个清凉的中午,我却被那些分行排列的汉字搞得汗流浃背,一会儿冷到极点,一会儿又热到极点。以上就是我接触中国新诗的开始。这样,我就经常去大学沙龙,那里经常有自发的诗歌朗诵会,朗诵的基本上都是自己写的,有一些还被谱上了曲,用一把吉他伴奏就可以唱了。其中有一首几乎是每次必唱的:“该说的早已说完,没有说的下辈子再讲;我已跨越高原,我已横渡怒江,只有那银杏树,在梦中散发芳香。”多简单呀,可我一下就喜欢上它了。85级的豆壳告诉我,词是老尹写的,他已经毕业了。豆壳说,这个老尹,放着国家分配的工作不要,跑到喜马拉雅山去晒石头。——“到喜马拉雅山去晒石头”,这句话的语感马上就倾倒了我,我真想见见这个叫老尹的人。后来不断听到这个名字,它在西藏无人区等着被高人点化,它在开往宁夏的火车上邂逅了一段爱情,它在海南的绿水白沙里浮浮沉沉,它在西双版纳弯下腰把一株橡胶苗栽进土里。

大约一年后,有一天中午,我们文学社的人正在宿舍楼三楼会议室讨论即将出的杂志——这是从80级开始就有的一份油印的文学杂志,当时在全国的大学都很有名气——进来一个男人,背着一大个旅行包。“老尹!”84级的一个叫起来。好几个人围了上去。他是个黑黑的胖子,圆眼睛,头发有点卷,穿一件粉红色的圆领T恤,一颗门牙没有了,但并不影响他响亮而清晰地说话。他从包里拿出一条烟,是金灿灿的“良友”,撕开来给挨上来的人发烟。没用几分钟,就弄清楚了他现在的情况:其实他们去西双版纳就闲着,没有种什么橡胶,另一个跟他一起去的数学系的回了昆明,在一家单位看大门,如今他在三亚的一家文化发展公司上班,这次来是老板叫来谈生意,一个星期就回去。“喊人来吃饭,我请客!”老尹说,就有人跑出去找人。学生宿舍门口是个坡,坡头上有家馆子,算是那时候比较高档的,我们十几个人就差不多把那里给包圆了,喝的是昆明产的“小清酒”,不一会儿地上就是一堆空酒瓶;老尹喝得多且快,不停地说不停地喝,黑脸成了红脸,胖乎乎的指头不断地将垂下来的头发撸上去,有人弹起了吉他,大家就一块扯起嗓子吼:“该说的早已说完,没有说的下辈子再讲…….”过路的人都拿眼睛瞄我们,服务员拄着腮听我们唱。喝完酒天已经黑了,还没有喝够,但想换个更自由的地方,就有人提议去操场。坐在操场边田径比赛的发令架上,夏天的风不紧不慢地吹过来吹过去,吉他和歌声没有片刻停歇,脑子里都是最美好的词语。这时有几个人过来说要跟我们一起玩,他们就坐了下来拿过吉他唱歌。忽然老尹用普通话背起了台词:“朝仓跳下去了,谭塔也跳下去了,现在轮到你了。你倒是跳呀!”然后,他就一脚踢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那个人顺着铁架的梯子滚了下去,然后,就是一场混战。等完事了老尹说,他看见那个人对我们一起的一个女孩子不礼貌,所以踢他,大家说老尹做得对。

一个星期过去了,老尹没有回海南,不但没回,他还住进了我对面的一间宿舍,我们上课他睡觉,我们下课了,他也抄个洋瓷碗一起去食堂打饭。一开始他说生意正在谈,快了,后来他说这桩黄了不过还有另一桩,再后来他说:还是云南好,还是学校好,我不回海南了。问他工作咋个办,他说管球它。若干年以后我在老尹借住的亲戚家还见到了他从海南带过来的协议,乙方:海南省三亚XX文化发展公司,还有一枚公章,颜色已经有些发暗,甲方:空白。

老尹就这样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生活里,每天写诗、喝酒、找朋友聊天,除了不上课,怎么看都还是一个在校生的样子。这期间有几件事我印象很深:其一,有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和老尹在对面宿舍喝酒,他忽然站起来说,走,去盘龙江边淋雨。没有人愿意,他撂下一句话:你们都是虚假的浪漫主义者。就出去了,我们从窗户里看见他高举双手,仰头向天,消失在如注的暴雨中。其二,暑假老尹我们一起去了附近一个地方钻溶洞,走在乡间的大路上,天空湛蓝,夕阳抖落万根金线,老尹用手掌指示着前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斯德哥尔摩。喜欢文学的朋友都知道“斯德哥尔摩”是什么意思,在这里它指的是为伟大的文学作品准备的“诺贝尔文学奖”。

以后的一些时间老尹经常不在,他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尽头就是交叉之地,就是另一次的没有尽头。有时候他会在天快亮时把宿舍门敲得山响让我起来看日出,有时候他在学校操场面对女生宿舍长时间发呆,有时候他会从离学校很远的地方骑一辆破烂不堪的单车来叫我去一个喜欢他的女人家里喝酒——关于那个女人我要多说几句,她后来嫁给了另一个流浪归来的不成功的诗人,养了一个翘鼻子的儿子,戴一副小眼镜,我看见这个儿子写的一篇作文,题目是《记一次有意义的活动》,他写的是爬山,山顶上有个庙,庙里的和尚不理他,向日葵都低着头,他觉得有点冷,就把外衣穿上了。作文的大意如此,老师的批语是写得不好,其实他们老师不知道,如果哪个大人这样写说不定就是后现代了。——话说远了,那女人当时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未婚女青年,长得不算好看,但心地善良,老尹经常在她那里喝醉。他还写了很多诗,但我觉得怎么也不如“该说的早已说完,没有说的下辈子再讲“那么痛快、那么有力。不久老尹就找不着了。

以后的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就拿我来说,从一列火车的一个明亮喧嚣的车厢开始,刻骨铭心地谈了一次认真的恋爱,又在一个出太阳的冬天的上午刻骨铭心地永远失恋;有了一份不喜欢的工作,找到了一个可以喝醉的酒吧,清醒地浪费着时间。有人去了国外,有人辞职经起商,有人失踪,有人彻底死去。

老尹再次出现是在一个下雨的黄昏:一切都像事先导演过,有微风、细雨,没有江南,但是有白酒。他的眼睛不停地在满布血丝的眼眶里转,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兽,头发盖住了肩膀,只要有人进馆子里来,他都会盯着别人看,然后付在我耳朵旁边说:“这个狗日的不是个好人。”刚开始时候他端酒杯的手一直在颤抖,酒喝的多一些就不抖了。他唱歌,不停地唱,那些歌的调子都很怪,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仿佛来自一个很古怪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发生了让我们不可思议的事。那天他又醉了,我和朋友把他弄到朋友住的地方,他呼呼大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窗子边上抽烟,桌上铺着稿纸,没有写一个字。第二天深夜,在嘈杂的烧烤摊上,老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有些皱的纸:“这是我这几年写的诗,如果我哪天出事了,就是我的遗稿,你全权处理。”诗都很长,有许多宗教典故和英雄史诗的人物情节在里面,充满了阴郁的咒骂和嘲讽,使我暗自心惊。肯定发生了一些非同小可的事,是什么呢?

日子正在过去,以很多琐碎的事情作为疲惫的背景,恍恍惚惚的心情像搁浅的鱼,费力地维持日渐稀薄的生气;往事之河,开始时经常汹涌澎湃,接着沉渣泛起,接着涟漪朵朵——一切都将归于最后的波澜不惊。学物理的去开医院,在这个全民皆病的时代想不发财都难——对了前几年有一个省出了个大夫村,全村只要会喘气说话的都成了专管下三路疑难杂症的“下三路主任”,在他们嘴里只要是个人就会得什么衣原体支原体感染,往电台电视台的话筒后面一坐,就把全国人民肚脐眼以下的事情全管上了,有一次某省会城市开展突击性的医师执业资格检查,在三楼以下“看病”的主任们全通过窗子走了,三楼以上的没有办法,将厕所门反锁,打死也不出来——好象扯远了点是吧?一个诗人现在成了他所在厅的领导报告专业起草人士,多年的文字锤炼在领导的唾沫堆里找到了知音,问题是这个厅有一正一副的讲话稿都归他写,这一正一副的口气、做派、包括常用语都要琢磨透,而且还必须通过恰当的措辞使人们不至于认副为正或者以正为副,这可不是三两天就能达到的;还有一件必须得做而且必须十分巧妙地去做的事情:有意留出一两处半明不暗的破绽让领导劳动尊笔,以显“领导就是比不是领导的高明”这一判断绝对放之四海而皆准。诗人说这是他的不传之密,因为我们俩好他才说的。等我哪天一不小心当

作者:老涛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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